現在正是春蓄勢待發然後旺盛的不可收拾之際,楊倩兒的樓頂上還是一片慘敗。去年從父親那要來的幾盆花全死了,現在隻剩光禿禿的幹癟癟的樹幹,樹葉不知道被東南西北風吹到哪裏去了。樓頂上還有一把被太陽烤爛了的藤椅,今夜的夜空隻有站著看了,頭頂上的白雲向幾座雪山一樣從四麵八方圍著月亮,月亮被一些漂浮的遊雲殘繞著,這會月亮像一朵花的花心,但是沒有一種花的花心會有這麼亮。沒過多久,遊雲沒有再糾纏月亮了,它們識趣的飄向了別處。雪山被月亮照得越來越白了,天空中其餘的藍色也越來越來藍,這樣美麗的夜空楊倩兒還是第一次看到,以前也見到過許多次美麗的夜空,但是都比不過今天晚上的。
樓下那個傻瓜還在那,她看看表31分鍾已經過去了,她動了惻隱之心,不行,要試探就要試探到底,還不知道他是真的率真還是是一個情場高手,還是日久見人心的好。
簡易開車出去的時候那些保安很好奇的看著他,把車停在風荷園裏是要給錢的,簡易需要付10元,簡易給了他們100元叫他們不用找,這些保安的臉上又由好奇變為了感謝。
回到家裏簡易趕緊躺在沙發上沉沉的睡去,陳喜妹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有接到。睡到半夜被冷醒了簡易又睡眼朦朧的爬到床上去睡了,這是特別累的一天,比以往在家裏做這樣做那樣還要累,這也是睡得最好的一天,沒有做夢,一切都是那麼的平穩。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陳喜妹又打電話給簡易了,電話裏說的還是簡易終身大事的問題,她還在電話裏告訴簡易關於簡樸有女朋友的事,她無非是想以此來激勵激勵簡易,好讓他在談戀愛結婚那方麵也強有力的行動起來。
“你在電話裏跟他說這些幹什麼,建功立業、功成名就才是一個男人該幹的事,等到了那一天還愁他找不到老婆。”等陳喜妹掛下電話簡方君一臉嚴肅的對她說。
“都是怪你要把他派到北京去,要是就在家裏早就結婚生子了,誰像我們到了五十多歲都還沒抱孫子。”陳喜妹也沒好語氣的回他話。
“婦人之見。”簡方君說完這句話就站起來對直向外麵走去。
“嘟。”隻聽見一聲開車的聲音,沒過多久簡方君就開著車出去了。陳喜妹坐在椅子上生悶氣,除了生悶氣她別無選擇,對待潮汕男人的大男人主義女人們多數能做的事情就是生悶氣。
在全世界離婚率都居高不下的今天潮汕地區的離婚率是比較低的,更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個地方大男人主義盛行居然婚姻的基礎還那麼牢固,責任,是責任。圍繞著責任,男人知道適可而止,女人知道忍讓,所以責任才是維係家庭的紐帶。還有,那就是潮汕地區固有的傳統,潮汕地區的文化精髓代代相傳,也正為這種永不流失的傳承才使這個地方得天獨厚。
簡易還有個弟弟叫簡樸,喜歡潛水、攝影,除此之外也做著大多數年輕人喜歡做的事。是由於年紀較小,所以簡方君才把他留在家裏幫忙打理生意。他談戀愛了,在一幫朋友的流言蜚語裏談戀愛了,本來沒那麼回事的,結果被朋友有開涮著就走到了一起。
相比別人家的小孩少年得誌而自己家的兩個兒子卻無所建樹簡方君一點也不擔心,相反他還不希望簡易和簡樸在三十歲前能做出多大的成績來。潮汕人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大種雞慢啼,所以簡方君對於簡易和簡樸的事業與婚姻他都不超之過急。簡易的大妹簡冰去年出嫁了,才十九歲,嫁給了自己的同學,聽說懷孕了。簡易最小的妹妹簡潔才十六,在廣州讀書,高一下半學期了,這個妹妹就惹得簡方君和陳喜妹非常頭痛了,她思想前衛,作風豪爽,一點都不像潮汕女孩子那麼溫柔矜持,可能是在廣州讀了幾年書接受了不同文化的原因。
都已經立春好久了,而且再過十來天就是春分,可是北京卻還是冬日裏的氣息,原來立春就是告訴我們冬天還有多麼遠春天還有多麼近。已經三天了,那個傻瓜還站在那,也許今天過後他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吧。在愛情裏,男人比女人還要三分熱度七分冷卻,楊倩兒,你是遭過這一茬的人,可千萬要審時度勢啊。鏡頭對準他,眉宇是大氣凜然的,五官開闊,協調性也很好。身材比例也不錯,4∶6的比例吧,大概是那樣子,差也差不到哪去的。
“我猜他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女朋友的事情現在是負荊請罪來了。”一個滿頭白頭發且體態富貴的老太太對一個瘦若材骨但是頭發還幽清的中年婦女說。女人老來胖嘟嘟的不容易顯老,盡管滿頭白發那也叫做鶴發童顏,瘦得沒有精氣神就不好了,盡管頭發是黑的,但是那神態看上去還是差多了。
“現在的年輕人做什麼事就是比我們那個時候刺激多了,你我那個時候還肯讓男人這般低頭下氣的認錯,這個年輕人也實在是挺有膽量的,來了好幾天也不怕別人笑話。”沒想到那個萎焉焉的瘦老太太開後說話還是挺有力的,而且眼光也犀利。
“看到了沒,要是你以後對我不起,你的結局也跟這個男的一樣。”一對情侶從簡易身邊走過,那個梨花頭的女孩對身邊的男孩子講。
風荷園裏大多數的人都以為簡易是犯了什麼錯在請求老婆或者是女朋友原諒,還有人對他投來可憐而且無奈的目光,也有人佩服他的勇氣,才幾天的功夫簡易成了風荷園裏人們談論的對象。
到了三月就離不開淅淅瀝瀝的小雨,它倒是不痛不癢的下著,可弄得北京可癢痛難受了,北京有好幾個月都沒有下過雨了。小雨把風荷園弄得一團朦朦朧朧,楊倩兒的鏡頭也跟著朦朦朧朧起來,不過是他還是很好辨認出來的。他的頭發蒙上了一層白霧,臉看起來要比昨天飽滿,可能是有雨水浸泡的緣故吧。
要不要給他送把傘下去,楊倩兒正猶豫著,再看一眼,他似乎挺享受這場細雨似的,咦,怎麼他好像就在自己眼前,楊倩兒趕緊放下望遠鏡。怎麼會,這麼高他怎麼也是看不上來的,但是每次自己拿著望遠鏡的看他的時候他的兩隻眼睛總是在鏡頭裏直直的看著自己。
楊倩兒正要打算下去與他相見時他離開了,他出現在她的視線足足的有31分鍾。是不是我考驗的太過苛刻了,是不是我因該停止這整人的遊戲,還是堅持吧,他若有心必當矢誌不渝,願者上釣,我要的就是這樣的男人。
簡易每天都會在晚上八點鍾的時候準時的出現在楊倩兒的樓下,再過了好幾天,月亮已從渾圓變得殘缺了。今晚的月亮朦朦朧朧,天空中的景色也是混混沌沌的,也就是這幾天楊倩兒才關注起月亮,也就是這時候她才發現賞月竟是這麼享受的事情。
春天終於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出現了,楊倩兒的樓頂上那堆幹黃的泥土中有了綠色,是一株極其瘦弱的小草。花盆裏那些死去的花草殘骸似乎有要複蘇之勢,楊倩兒有些欣喜,她折斷一株茉莉花的樹幹一看,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啊。春,讓死去的東西都顯得有生命力。
從父母家回來正是八點,路過花店看見那些花兒還那麼新鮮嬌豔,她忍不住走了進去。五顏六色的玫瑰和五顏六色的康乃馨不知道買哪一種,最後她一眼看中了那些開得淡雅而又高傲的白玫瑰。簡易還站在那抬頭仰望著高空,現在他真的厚臉皮了,也不在乎人家怎麼說了。他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執著,在站著的這些時間裏他也發現了自己生命裏本就存在著但自己卻毫無知覺的東西,嚐試讓一切變得妙不可言。
楊倩兒從他身邊經過隻留給他一個非常有誘惑力的笑容,沒有隻言片語,其餘的就是一個清新秀麗的背影和一束白玫瑰的風華絕代,就是這樣一個笑容讓簡易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也讓他覺得自己的臉皮真的是越來越厚了。
把花插在花瓶裏,把從母親那帶回來的餃子放到冰箱裏,然後再躺在地毯上拿出一本雜誌來看,旅遊類的看不進去,美食類的也看不進去,時尚類的也隻是翻了兩頁,她如此心神不定是因為樓下還站著一個不知道是幾乎滅絕的傻瓜蛋還是一個極其老練的情場高手。且看看吧,但是現在你能隻能按捺住身體裏所有不安分的東西,楊倩兒,你已經錯過了遊戲感情的年紀,並且戲弄感情的人終究將被感情所戲弄,她站起來光著腳在地毯上走了兩圈心情才平靜下來。
月亮又變得明亮而且圓潤了,它的光芒使夜空裏的藍色光暈變得有些橙黃。月亮是那麼的安靜溫柔,難怪它是詩人筆下的常物,它不像太陽那樣睚眥必報,它讓人感到親近而又讓人感到遙遠。快了,31天就要到了,我該用一種怎樣的心情去對待他,月亮下楊倩兒在樓頂上走來走去。
氣溫較之之前有很大的改變,暖和起來了,不過到了晚上還是有點兒冷。最後一天了,簡易比以前時間提前了一些,他穿著一件棉質的襯衣,這是當下年輕人比較時尚的穿法,簡單、大氣,沒有紳士的衣冠楚楚,沒有雅士的嚴嚴緊緊。通過這些天的觀察楊倩兒對他確實有一些好感,但是這些好感還是建立在樣貌和身形上的。簡易這些天也有頗多想法,好像這些天自己才真正的是個年輕人,他第一次感到那麼自由。
門鈴響了,楊倩兒來開門,“我的誠意已經跟到你家門口了。”簡易站在那有些手足無措的說。
“那就有請你和你的誠意進來稍坐一下。”楊倩兒露出平靜的笑容平靜的回答他。楊倩兒準備泡茶給他喝,她喜歡上了潮汕的功夫茶還特意到茶藝館去學。
“你也喜歡喝功夫茶,沒想到我們潮汕地區的文化也流傳到北京來了。”見她拿出功夫茶具簡易感到很意外。
“怎麼你也是潮汕人?”楊倩兒把動作停留在半空中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簡易問。
“是,關於喝茶我講個笑話給你聽。”慢慢的簡易的神情和動作都放鬆了下來,他把身子坐直了說:“我們有個外國客戶,有一年來我們家坐的時候我爸爸請他喝茶,他喝了一杯下去後對這杯茶連連稱讚,我爸就問他這茶好在哪裏呢,你猜他怎麼回答。”簡易停下來看著楊倩兒,楊倩兒微閉著嘴唇露出淺淺的微笑然後眨了下眼睛。“他說好燙,然後我們在座的各位都笑了。”簡易饒有興致的把答案告訴楊倩兒。
這是個冷笑話,楊倩兒聽了不以為然,簡易卻還像剛才講的時候那麼興奮和欣喜,笑話不好笑,但是簡易那副神情還是讓楊倩兒忍不住發笑。“聽說你們潮汕人離不開功夫茶,能給我講講你們潮汕關於功夫茶的事情嗎?”楊倩兒向簡易端來一小杯茶後對簡易說。
“在我們那家家戶戶是離不開功夫茶的,功夫茶緊密的聯係著大家的親情和友情。寒夜客來茶當酒,我們在跟朋友相聚的時候一定離不開這個,夏天一家人坐在芒果樹下喝茶聊天也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我們看一個人熱不熱情就要看他會不會衝茶給你喝,我們那邊的人也挺有意思的。”簡易越說越放得開了。
“還是你來吧。”楊倩兒把茶具遞給他,隻見他不用鑷子用手在沸水裏洗杯子,這手這麼耐高溫沒點功夫是難以做到的。
那幾朵枯萎的白玫瑰就在眼前,枯黃枯黃的,焉頭焉腦的,要不是買的時候知道那是白玫瑰,這會還真難辨認那是白玫瑰還是黃玫瑰。玻璃瓶裏的那片死水上的白色黴菌長得更高了,剛好簡易和楊倩兒都把視線放到了那裏。楊倩兒也總是提醒自己下樓的時候記得把花丟掉可是每次都要到了樓下才記得,這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得楊倩兒的心裏很不舒服,還好簡易沒有把視線過多的停留在這,而是轉向了別處。
“你上次許下的諾言你還記不記得。”簡易用用一種很柔和而且很期待的眼光看著楊倩兒說
“我有說過什麼嗎?”楊倩兒在裝糊塗了。
“31天前你對我說過的話,我做到了,現在該你兌現諾言了。”
“我隻是說說而已。”楊倩兒捏捏耳垂,每次遇到令自己棘手的問題她都是這樣的。
“不可以的哦,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簡易再度調整了坐姿,他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女人之所以是女人就是因為女人說話可以不算話。”楊倩兒說話也有些結結巴巴了。
“那你真的是把我當成是一個傻瓜在戲弄。”簡易坐姿又改變了,這次他有點彎腰駝背。
“還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要是你真的是個大傻瓜的話我會恪守承諾,要是你是裝傻的,我可以不予理會。”
“在你麵前我就是傻瓜,在別人麵前可就不傻了。”簡易笑笑的回答到。
晚上九點鍾了,大廳裏的時鍾剛好指著這個位置,簡易怕打擾到她休息就站起來對她說:“借用別人的一句話,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呢,『愛情裏沒有傻不傻的問題,有隻有願意不願意的問題』,對你,我願意。晚安,如我沒有過多打擾,我想我們還有必要再多了解了解。”
“那好,明天見。”楊倩兒也站起來跟他告別,他的臉上立刻綻放出孩子般的笑容。可能是茶喝多了的原因,楊倩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越想睡覺可是越不睡不著,真煩人,起來吧,睡不著就起來。她到了一杯紅酒,喝了幾口就躺在床上,懶得起來,也懶得把酒杯放在櫃子上,於是她把酒杯放在了潔白的床單上,她側著身子看著酒杯,思潮便一陣陣的湧來,還好她的身體沒有晃動,不然杯子裏的那點酒就會全部灑在白色的床單上了。酒杯裏的葡萄酒紅與床單的白構成了一副很浪漫溫馨的場麵,這兩種顏色就是愛情的顏色,這樣的氣息也是愛情的氣息,難道它真的來了嗎,楊倩兒久久的品嚐著這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