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天過去,三營將士一晚上枕戈待旦,早早全副武裝,持矛背弓於點將台前校場整理隊形,等候營部武官檢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台下兩千多名將士整整齊齊挺胸站直,排頭卒單手握著插在地上的總哨隊旗,昂首而立,兩眼盯著台上營旗。劉勉、秦新文、邱左鴻、曹春、曹方忠、蘇柏林、林小強依次緩緩上台。
七位武官於台上靠後站好,秦新文走上前主持道:“今日的閱兵儀式有三項,第一項,請營長檢查前些天給全營將士布置的任務;第二項,請邱將軍作明天的騎射考核安排;第三項,檢閱第一總儀表儀態,以作今後的軍禮參考。下麵進行第一項。”
秦新文說完後,走回到自己的中左一位,左手扶刀把,跨立站好。站在其旁邊中位的劉勉隨即走上前,對著下麵道:“我早在四天前給大家布置了一項任務,要求每人製作五十支羽箭,今天抽取五人檢查。大家都做好了嗎?”
台下鴉雀無聲,異常安靜,顯得非常尷尬。站在後麵的秦新文暗自竊喜,想到:你這光杆司令,看你這次怎麼辦?
劉勉卻道:“很好,沒有一個人說沒做,看樣子大家都圓滿完成任務了。”接著裝作若無其事道:“那我接下來每總隨機抽查一個。”
時值上午,紅日剛出,氣溫還不是很熱,但是劉勉此話一出,台下士卒多滿臉冒汗,臉紅耳燙。
“呐,那個第四總的那名卒,打開你的箭筒看看,看看你箭筒裏的羽箭夠不夠數?”劉勉向下隨便指了個人道:“對,就是你,打開來看看。”
那被指中的士卒像是服了興奮劑一般,心跳加速、兩腿發軟,眼前的一切似乎在晃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打開呀。”劉勉慈祥地笑道:“是不是我布置的任務太重了?沒關係,少了幾支不計較,快打開。”
在周圍軍士投來的目光中,那名士卒抬起發顫的手,將背上的箭筒取下,猶豫再三,終於打開。
看到那士卒能夠一眼望到底的空筒,劉勉沒了剛剛的慈祥,麵無表情問道:“你這筒裏怎麼是空的呀?”頃刻間勃然大怒吼道:“你他娘的不把老子話當回事兒是不是?四天內一支羽箭都沒有做出來?”
那士卒愣愣地站在那,想要說什麼,但是感覺不到嘴巴的存在,牙齒一直在打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劉勉命令道。
沒人反應。
站在台上的秦新文看到如此安靜尷尬的場景,心中狂喜到:看你這回能砍得動誰?
“來人!把這個卒拖出去砍了!”劉勉站在那裏加大聲音喊道。
依然沒人反應。
“一總一哨二哨哨長,你們耳朵聾了?”從身後傳來一陣暴烈的聲音吼道:“營長的話你們沒聽見?想造反是嗎?把這個不守軍令的卒拉出去砍了!”
聽到林小強的聲音,站在台下一總區域的靠前兩名軍士,從隊伍裏出來,走向第四總所在區域,將那士卒押出。
那士卒看著兩位四眼放著狼光的惡魔走近,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半帶恐懼、半帶哀求對著旁邊的伍長道:“伍長,救我,我不想死。”說話間,已被押住不得動彈,手上的箭筒來不及背上,掉落在地。
站在那士卒旁邊的那名被他稱為伍長的軍士仿佛沒聽到般,頭都不帶轉一下。
“伍長,不是你叫我們不要做的嗎?伍長,這是你命令我們不做的呀。”說話間,那士卒已被拖走好遠,在隊伍前方曲肘跪下。
“伍長!”那名士卒已被按下頭顱,臉部朝下終於撕心力竭喊道:“你叫我別~”還沒說完,頭已落下,張著嘴,在地上滾了幾圈。
這隻卒,或許是某位母親的兒子,或許是某名妻子的丈夫,或許是某個孩子的父親;他可能是自願投軍衛國,也可能是被迫入衛充丁;他也許前一秒還在猜中午吃什麼,也許剛剛跟同伍的人鬧別扭想著怎麼還回去;但是他此時此刻已然屍首分離地趴在那裏,靜靜地趴在那裏,生命永遠地終結。
這隻卒,在砍刀落下之前可能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就這麼死了,他可能會後悔自己聽了伍長的話:沒有分清大小王;他可能會責怪自己沒有兩手準備:有可以變無,但很難無中生有;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隻不過是兩尊神佛之間對抗時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塵,毀滅他隻是手段需要與他無關。他不僅不會被評為忠烈義士,反而可能被判為違抗軍令,由此株連後代禁止科舉入士。此所謂:一人犯罪,全家株連。
站在台上的劉勉,見台下臨時組建的行刑台已執行完畢,似乎沒聽到那卒臨死前所說的話般,對著台下喊道:“接下來,我再抽查一個。”
台下士卒皆膽顫。
“剛剛說了,每總抽一個,這次就不抽四總的了。”劉勉淡淡道。
聽到這句話,台下三個總的士卒滿頭大汗。
“第二總第三哨第一隊第一什第二伍的伍長是誰?”劉勉問道。
“報告!”台下一名軍士喊道。
劉勉順著聲音望去道:“把你的箭筒打開看看。”
那名伍長甚是心慌,但是耐住恐懼,努力穩穩地打開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