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撐不住多少時間了。姚興晚年,幾個兒子老爸還沒死時便爭得不可開交。姚興死後,太子姚泓繼位不到一年,便劉裕攻打下破國身死。這些,將公元417年生,離現隻有八年時間。道恒若去隱居,也能免得經曆這場戰亂。
道恒搖頭歎氣:“唉,古人有言:‘益我貨者損我神,生我名者殺我身。’若逼我太甚,也隻能如此了。”
道恒隨著我一同踏進爸的住所。大堂裏有很多人,爸的臥室外還圍著不少人,都是爸的弟子們,麵露憂色,卻不敢進門打擾爸。
我讓道恒外等候,自己進了臥房。房裏隻有他和僧肇:他側臥榻上,手上拿著經,還念誦著,一旁的僧肇奮筆疾書。
“爸!”
僧肇詫異地抬眼看我,我趕緊改口:“師尊,你怎麼還譯經!你現該休息!”
“時日無多了,這《大品般若》還未校對完,總得要做完才好。”他對我溫和地微笑,又轉頭問僧肇:“校完了麼?”
僧肇落筆,拂去額上的汗珠,輕噓出一口氣:“師尊,總算是做完了。您趕緊休息。”
他卻搖頭:“去把所有弟子都叫進來。羅什有幾句話要對大家說。”
臥室擠得無立錐之地,空氣雖然悶熱,大家卻無不滿之色,都眼圈紅腫著看爸。爸的精神不是太好,可能是這幾天夜以繼日地工作,消耗了太多體力。他讓我扶起他的身子,盤腿坐榻上,對著諸人掃視一眼,開口說道:
“因佛法之故,得與諸公相聚,看來今生難以心,隻好俟之來世,著實令人悲傷。”
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訣別的味道。僧眾有人忍不住哭泣,哽咽著喊:“師尊!”
他悲憫地看著每個人的臉,輕輕歎了口氣:“羅什才疏學淺,謬充傳譯,所譯經論凡三餘卷。唯有《十誦律》一部未及刪削,存其原本,這肯定不會有什麼差錯。但願所譯經能流傳後世,全都得到弘揚流通。”
眾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一時間,哭聲充斥著不大的臥房,連我聽來,都覺得有些悲慟。趕緊穩住情緒,向他使眼神。
他對我看了一眼,卻不再繼續講下去。我有些急了,大聲說道:“師尊,你所譯經絕不會有錯。你昨夜佛陀麵前願:若所傳無謬者,當使焚身之後,舌不燋爛。”
我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皆驚歎。臉上的哀戚甚,不一會兒,哭聲響。爸瞥我一眼,不再說話。我跟僧肇招呼大家出去,讓爸好好休息一會兒。僧眾們一個個到爸麵前磕頭道別,然後哭著出門。後,爸叮囑了僧肇幾句,讓他也出去。看著僧肇瘦弱的背影消失,爸的眼裏老淚縱橫,幽幽地歎息。
“爸,還有別的要帶麼?”我將裝滿父母四十多年情緣的木盒放進背包,輕聲問他。
他環視房間,眼神複雜,緩緩搖頭。
姚秦弘始十一年八月二十日,國師鳩摩羅什卒於長安。
大火熊熊燃燒,瞬間吞沒火堆上的軀體。三千僧人盤腿念經,夾雜著壓抑的哭泣聲。姚興眼睛紅腫,被太子姚泓攙扶著。
火燒了兩個多小時,終成一堆灰燼。僧肇和幾個大弟子流著淚到火堆上收拾,卻無任何碎骨。道生突然喊道:“你們看!”
飛灰煙滅,形骸已碎,卻有舌頭依然如生。所有人都起身圍了過來,姚興瞪大眼,不置信地看著那根依舊柔軟的舌頭,悲慟地大喊:“朕失國師,實乃國之殤也!”
法師的龜茲大弟子盤耶它羅盯著這不可思議的舌頭,對著所有漢僧痛哭:“師尊之學識,你們隻獲得了十分之一不到啊。”
僧眾們聽了盤耶它羅的話,圍著那根舌頭,全體跪下。哭聲震撼,地動山搖。鬆風嗚咽,如泣如訴。
鳩摩羅什法師譯有《論》、《論》、《十二門論》、《般若經》、《法華經》、《大智論》、《維摩經》、《華手經》、《成實論》、《阿彌陀經》、《無量壽經》、《楞嚴三昧經》、《十住經》、《坐禪三昧經》、《彌勒成佛經》、《彌勒下生經》、《十誦律》、《十誦戒本》、《菩薩戒本》、佛藏、菩薩藏等等。有關翻譯的總數,依《出三藏記集》卷二載,共有三十五部,二七卷;據《開元錄》卷四載,共有七十四部,三八四卷。注解《成實》、《十住》、《》、《十二門》諸論。
他的譯,大部分流傳到了21世紀,少部分佚失。
今西安戶縣圭峰北麓草堂寺,便是當時鳩摩羅什主持翻譯佛經的場所。寺內有鳩摩羅什舍利塔,為安放鳩摩羅什舍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