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隻剩兩人,張母看了一眼桌上的南風酥,感慨道:
“這傻孩子,我不過夢中囈語,他還真去買了。南風樓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他又怎麼可能進得去呢!這酥是林先生帶來的吧。”
“伯母慧眼如炬,這也是大牛的一片孝心。”林雲並未說出大牛被人打了一頓的事情。
望著南風酥,張母眼中流露出追憶之色,“那年我十六歲,與大牛父親在南風樓初次邂逅。最初的時候,我倆還鬧了矛盾,我嫌他是個粗鄙武夫,他嫌我是個嬌弱小姐。
後來我每次去南風樓都能遇見他,但每次都看不對眼,不歡而散。
有一天,我們一家舉家搬遷,卻遇見山匪劫道,我親眼看著爹娘慘死在山匪的屠刀下。
而我則是被山匪帶到了寨子裏,被那寨主強行納為妾。新婚那天,我本想一死了之,免得被那畜牲侮辱,卻沒想到,那個我看不上的粗鄙武夫單槍匹馬殺上了山寨,救了我。
那一夜,說不清是紅妝還是血色染紅了天地,隻知道我這輩子也忘不了。”她臉上揚起緬懷的笑意。
“後來,我無依無靠,加之思念亡去的爹娘,時常會有輕生的念頭。
多虧他一直陪伴在我身邊,雖然常常靜默無言,卻能讓人實實在在感到安心。
稀裏糊塗的,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婚禮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山川河流的見證下,我們喝過了合巹酒,拜了天地。
那一晚我才知道,他為了尋我,竟連找了十二個山寨。嗬嗬,真是個莽撞的男人。
過了一年,就有了大牛,名字是他給取的,起初我還嫌難聽,可拗不過他,便定了下來。
大牛六歲那年,他給秦氏商會運鏢,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騙大牛說,他父親去追尋更高深的武道,待他十八歲時就會回來。
商會給了不少補償金,這些年,我們娘倆過的倒也湊合。
這些事我從未告訴過大牛,我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大牛生性純樸憨厚,今後若有用得著的地方,林先生盡管使喚便是。
林先生是個高義之人,我殘燭將盡,臨了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林先生日後可以照拂大牛一二,不求他榮華富貴,隻保個平安喜樂即可。”張母目光懇求地看著林雲。
“伯母放心,大牛是我的朋友,若他日後有難,我必不會袖手旁觀。”林雲認真說道。
“有林先生這番話,我便放心了。”張母感激道。
臨近黃昏,大牛做了一大桌子菜,雞鴨魚肉俱備,色香味俱全,比除夕夜還要豐盛得多。
三人落座,張母舉起杯中酒,“大牛,咱們一起敬林先生一杯。”
張大牛舉杯道:“好,敬林大哥一杯。”
林雲看了一眼大牛,遂舉杯相碰,不消一會兒,飯桌上便傳來陣陣笑語,張母如數家珍般訴說著大牛小時候的頑皮。
大牛在一旁摸著頭,靦腆笑著,似有些不好意思。
“林先生你知道麼,大牛九歲那年,他看我整日劈柴挑水忙活,竟也學著我去劈柴挑水。
隻不過他那麼小一個,力氣哪夠,挑水時踉踉蹌蹌地一跟頭摔在了旁邊小水溝裏,渾身濕漉漉的。”說到這,張母仿佛回憶起了那個畫麵,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隨後笑意漸漸消退,她用一種很輕的溫柔語氣說道:“不過那一刻,我明白這孩子已經漸漸長大了,我相信他一定會成為一個正直、善良、勇敢的人。”張母話是對林雲說的,可眼睛卻不自覺就看向了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