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眼，重新坐好，並開始抽煙。他皺著眉，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吸食它們，吸到肺的深處，再重重地、歎息一般吐出來，從嘴，也從鼻孔，他的整個人因此變得被煙霧繚繞，模糊不清。一支接著一支，他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裏，抽完了剩下的十九支煙，並且整個過程，我們都一言不發。最後，他把煙頭摁滅在水泥台階上，站起身，走出兩步，說：“我明天離開西安，可能不回來了。”接著他快步地離去。
我沒有追，隻是在後麵喊了兩句，我說你把煙盒給我。他停頓了一下，說煙盒在台子上放著，便繼續走遠，漸漸消失了——好像爸爸曾為我吐出的煙圈。
高三的時候，和許多同學一樣，在學校外麵租了一間小房子。一張床，一張寫字台，一把椅子，構成了簡單而又繁忙的生活，除了學習，所有其他想法都被自然地屏蔽。周的煙盒，被我放在寫字台上，一厚摞參考書的上麵，裏麵放進一塊扁的石頭，用來當作看書時的鎮紙。
四月十三日放學以後，銘去我那裏取一本複習資料。當他看見桌上的煙盒時，稍稍愣了一下。“秋，你抽煙？”
“嗯。”我忽然想看看男生對女生抽煙會有什麼反應，“抽得不多。”
“為什麼呢？是不是晚上複習太累了？”
“不是的，我晚上覺得還好，不怎麼困。”
“那是為什麼？”
“嗬嗬……我就是很喜歡聞煙的味道。”
“啊？……”他想了想，然後看著我，微微笑了一下，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聲音對我說：“那我去學抽煙，你不要抽了……要是想聞煙味，就來找我吧……抽煙對身體不好，真的。”
我因為這兩句普通的話，從一個普通的男生口中說出，便完全沉浸在一種甜蜜的幸福感覺之中，我看著他，我們相視而笑，過了很久，我說：“好啊。”
四月十三日傍晚，夕陽的餘暉從西向的窗口撒落，金色，柔軟。我們麵對麵站著，好久，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但那一刻已然美妙至極。後來天色暗了，銘說，他該走了。
“再見。”我向旁邊退了一步，為他讓出出門的路。
“明天見。”他笑了笑，猶猶豫豫，最後輕輕拉了拉我的手，跨出門去。
“其實我不抽煙。”我對著他的背影說。
他轉過身來：“那——”
“那怎麼？”
“那就好……”
我們重新道別一次，我目送他背著書包走下樓梯，我想，我就是從這時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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