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馨坐在桌前,正繪著一幅畫像。
陽光透過窗縫,照在她的手背,將那黑色的墨跡也照亮了幾分,使得那畫中的人物,如同活過來了一般,似乎在下一秒,就準備眨眨眼睛,從紙上跳脫出來,站在林馨的麵前。
上麵畫的,是一位身穿軍服,披掛鎧甲的英武少年。他麵容稚嫩,麵帶笑意,長發束於腦後,顯得豪邁俊朗,又略微帶有些許羞澀,透露出蓬勃向上的青春氣息。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少年那雙丹鳳般的眼睛。在這雙鳳目裏,豐富的情感孕育其中,不僅有快要洋溢而出的思念與傾心,更包含了某種堅定不移,再難動搖的信心。讓人乍看過去,就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一樣,再也不能移開視線,將目光轉向別處。
林馨放下畫筆,仔細端詳著麵前的作品,卻並不感到十分滿意。她想了又想,這才發覺畫上的人實在是年輕了些,難怪自己覺得不大對勁。於是,她輕輕一揉,那幅畫就被揉成了褶皺不堪的紙團,被隨意地丟進了紙簍之中。
在那裏麵,早就堆滿了幾十個廢棄的紙團,如今再扔,讓本就狹窄冒尖的紙簍再也沒有空餘,徹底塞得滿當,甚至快要溢灑出來。
她又輔開了一張潔白的宣紙,卻並沒有立刻開始作畫,而是尋了塊方長的細墨,心事重重的研磨著它,仿佛在不停準備著,準備去做出某種重大的決定。
林馨的內心正在猶豫,如同兩個立場不同的政客,正在進行唇槍舌劍的辯論,又如同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為自己所捍衛的正義而鬥爭。他們互不相讓,你來我往,用語言和刀刃,化作攻擊對手的有力武器,誓要將敵人趕盡殺絕,消滅殆盡。
兩種聲音,同時響起。
……
他,還活著嗎?
他,也許死了。
不,不會的,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他不僅會活著,還會來到我的身邊。
可萬一,他真死了呢?你又有什麼物品,能確定地、確實地把他留住?
信物,我們還有信物。我把那根玉簪送給了他,隻要有它在,他就不會輕易尋死,一定能想盡辦法,從戰場上存活下來。
別傻了,姑娘。
那種東西,根本算不了什麼,作為信物來說,它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能夠去救回一個在生死邊緣掙紮的人。更別提,去拴住一名少年四處蕩漾的心。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西河防線長達千裏,四萬守軍,幾乎全軍覆沒,根本沒多少人撤出。
而且,就算他真的沒死,從戰場上撤了下來,這魔族大軍也不是吃幹飯長大的。他們破城之後,一路屠殺,害死了多少百姓,你所想念的那個人,恐怕凶多吉少,非死即殘啊!
你騙人!他,他武功高強,就算遇到魔族,也有自保的能力,不會輕易受傷。
唉,你怎麼就是不肯相信?從聽聞西河戰敗之前,父母就帶著你來到長安,在本家空閑的庭院裏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