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地牢裏。
胡葉岩取下呂照南的頭套,一桶涼水從頭澆下,冰冷的井水衝洗著渾身的血跡,同時也刺激著翻開的皮肉,呂照南被蟄醒了。
在剛才的刹那,他仿佛置身於黑暗的烏雲上端,四周圍沒有任何聲影和飛禽,浩瀚的星空下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如同被人遺棄的孤鶴。
是的,他早已是孤鶴了。
他是追隨劉誌丹的腳步參加革命的,鑒於他特殊的才能,劉誌丹一直雪藏他。直到有一天劉誌丹親自對他說:
“呂照南同誌,我代表黨交給你一個特殊的任務。從今以後你的代號是紅鬆,你將是陝北紅軍最高密級的紅色特工,我是你唯一的聯係人。
紅蛛絲網斧,鬆柏寒不移。希望你像一棵革命的紅鬆,牢牢地紮在你的陣地上,很有可能你會拯救中國的命運,”
那一次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陝北根據地的當家人劉誌丹同誌。1936年4月劉誌丹意外犧牲後,他就成了一名潛伏的孤鶴。
他沒有退縮,他在橋山之巔為劉誌丹燒過紙後,決心完成老領導交給自己的使命,以此來慰藉為中國革命出生入死的劉誌丹同誌。
他的任務很特殊,特殊到沒有具體的目標,隻有任務範圍:挖出日本在中部縣的特工,並挖出他們潛伏的任務和目的。
這幾年他排查了數十人,最近才排查到一直老老實實苟著的袁逸舒,並很快發現他不太對勁,太老實就是不老實,無瑕疵就是有瑕疵,袁逸舒就這麼被呂照南幸運的賭對了。
誰也沒有想到,月初縣黨部建立起來,特務組織迅速控製了縣城,他被迫鋌而走險,他始終牢記自己對劉誌丹的英靈發下的誓言:一定完成黨交給的任務。
他的眼縫裏感覺到了燈光,可渾身的疼痛令他的反應神經遲鈍了。
此刻他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誰抓了他。
他緩緩的抬起頭,努力睜開大量充血的眼睛,電燈光將室內照得纖毫畢現。
室內有三人,其中氣質儒雅的李清同他認識,其他兩人不認識,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見到李清同他就知道自己進了魔窟裏了。
李清同注意到呂照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便溫雅的笑道:
“呂照南呂局長,很遺憾用這種方式把你請到這裏來,既然來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現在咱們聊聊。你能否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或者說你的代號是什麼。”
看著李清同虛偽的笑容,呂照南沉默片刻說道:
“李清同,我是一名國民黨員,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抓我,但我會向上級告發你,控訴你無故秘密抓捕黨國人員,並濫用私刑逼供,妄圖屈打成招,陷害黨國官員。”
“啪啪。”
審訊室裏響起李清同孤零零的掌聲。
“呂局長,作為一名國民黨員,你剛才的說辭算是通過黨性的考驗了。不過,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對此我很感興趣,你不打算和我說一說嗎?”
“我是一名國民黨員,我的上級會為我證明的,除此之外我別無身份。你要對你今日的作為負責。
過去有殺良冒功的蠢貨,我看你是抓中共分子紅了眼,居然也敢殺良冒功,我會揭發你的罪行。”
李清同再次為他鼓掌,然後神態極其輕鬆愜意的說道:
“說實話,過去我常跟中共打交道,共黨分子一旦被捕後,都是一副大義凜然寧死不屈的派頭,你還是我第一個見到的死不承認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