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雲層遮住剛剛升起的太陽。

裴慎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腦海中浮現一張女孩的臉。

戰事剛起,那小丫頭就舉家搬到金剛穀,這說明她早就算到邊城守不住。

防微杜漸,未雨綢繆!

一個九歲多的女孩子,心思如此細膩,又身懷絕技,有意思。

裴慎伸手托額,若有所思。

屋外。

眾士兵在休息後,都在忙碌。

箭支可以回收再次利用。

敵軍的裝備也可收繳充庫。

一片沸沸揚揚中,李家人顯得異常安靜。

顧瑾蹲在床頭,伸手摸了摸李大海的額頭,沒燒。

她又摸了摸兩個舅舅,也沒有發燒。

奇怪了。

既然沒有發燒,為什麼不醒來?

難道是失血過多?

這時,她轉頭又看到了蘇海棠。

蘇海棠也還在昏睡。

顧瑾不懂醫,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昏睡不醒。

她忽然想起去年逃荒,在濟州城外遇到的賀磊。

彼時他夫人病重,顧瑾有心救治卻無能為力。

現在,這種情況,她再次麵臨。

學醫。

必須學醫。

人類害怕,源自未知。

如果她懂,那就不會慌。

“瑾兒,這小姑娘怎麼辦?”李母輕聲問道。

蘇家一族,隻活一人。

他們要不帶著,蘇海棠活不下去。

顧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昨天晚上的屠殺,對蘇海棠已經造成了心理陰影。

從她的言語中,也看得出她對李家有恨。

為了活下去,蘇海棠或許會將這股恨深埋心底。

但,

隻要這顆種子存在,就總會發芽。

正糾結,李桃花猶猶豫豫道:“瑾兒,不是娘心狠,實在是我們能力有限,再帶上一個小女孩,隻怕前路艱難。”

顧瑾:“那娘怎麼看?”

李桃花咬咬牙說:“將她送給裴將軍,啊呸,什麼裴將軍,是裴羅刹,他當官的,理應照看大周子民。”

兩人正小聲商議,哪知剛剛還在昏睡的蘇海棠已經悄悄醒來。

在聽到她們要將自己送給昨晚比異鬼還可怕的裴慎,嚇得小臉蒼白。

“瑾兒姐,你不要我了?”蘇海棠爬起來哭哭啼啼說。

顧瑾坐在她身旁,小聲問:“你想跟著我?”

蘇海棠抬頭,滿臉淚水,“可……以嗎,瑾……兒姐?”

“我……很……勤快的,吃得……也……也少,以後……洗衣……做……做飯……都可以……讓我……做。”

小女孩一邊哭一邊說,一句話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

李母最看不得小孩子哭泣,她轉過頭,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

如果有能力,帶著這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李家現在全靠瑾兒一人,落腳的地也沒有找到,多一張嘴,每天就得多耗一碗糧。

李母心裏難受極了,卻也張不開嘴要瑾兒收留蘇海棠。

李桃花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甚至有些懊惱剛剛自己說過的那番話,傷了人家小女孩的心。

顧瑾盯著女孩的眼睛,平靜地說道:“可是你恨我。”

蘇海棠愣住了,半晌後才慌慌張張否定:“沒有,沒……有,我……沒……有。”

顧瑾繼續盯著她:“你不應該恨我,殺你家人的是異鬼,是周國的官兵,但他們太強,你不敢恨,所以,你隻能恨我,恨我們李家。”

“我不會收留你,但我可以帶你見裴慎,他是周國的戰神,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周國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