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月,癸未日。
正值春分。
漫長的冬季已經過去,但寒雪依舊未化。
掛在樹梢的霧凇如夢似幻,偶有幾聲鳥雀的叫聲,似乎在哀悼死在寒潮的同伴,顯得尤為淒厲。
康寶兒湊到顧淩雲身旁小聲嘀咕:“師兄,你說師父這次為什麼帶走周師兄?”
顧淩雲挖出一塊土丟在一旁,隨口敷衍:“我怎麼知道。”
康寶兒神神秘秘說:“我覺得師父肯定會申飭周師兄,那護衛與袁老板的恩恩怨怨,哪輪得到他出手。”
顧淩雲不耐煩應付,他沒好氣說道:“你能不能夠認真挖坑?等下師父回來,見事情還沒有辦好,你的米飯團不想要了?”
康寶兒望著冷著臉的小夥伴,氣得牙癢癢。
他覺得自己真是賤,明明知道顧淩雲性子傲,偏偏總是喜歡湊上去,哼,必須絕交。
宋清琅直起身子,看向遠處。
他雖然對師父很尊敬,但她年紀實在太小,周奕比她大那麼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壓製得住。
顧瑾不知道有一個徒弟在替自己操心,離開林中小屋後,她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勘察到周圍沒有危險,她才停住腳步看向周奕。
周奕,十四歲。
站在一起,比顧瑾要高。
她抬起下巴,看向對方,眯著眼問:“你和那護衛有仇?”
女孩突如其來又沒頭沒腦的問話讓周奕有些驚訝。
他低頭,便看見到一雙帶著審視的眼睛盯著自己。
望著比自己小的女孩卻故作大人模樣,周奕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置可否,眉眼間浮現一絲輕慢:“師父說什麼?徒兒聽不懂。”
顧瑾似笑非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你和那護衛是不是有仇?”
她問話時,氣勢全開,周奕頓覺自己像被一隻遠古凶獸死死鎖住,一旦自己的回答對方不滿意,喉嚨就會被咬開。
他腦海警鈴大作,汗毛莫名豎立起來。
去年為了守住小院,他們殺了不少人。
但殺人殺得最多的是顧瑾,與她對上的災民,幾乎都是被刺穿心髒而死。
周奕頓時收起輕慢之心,當機立斷跪倒在地:“師父,徒兒錯了,徒兒確實與那護衛有仇,所以才出手殺人。”
顧瑾蹲下身子:“周奕,洞虛派的門規,你還記不記得?”
周奕抿了抿嘴:“記得。”
顧瑾冷聲:“背。”
周奕沉聲應對:“洞虛派門規,尊師重道,不得同門相殘,不得恃強淩弱,不準濫殺無辜,不得輕浮狂妄,學而不修。”
他大聲背完,心一橫,伸手扯開自己的衣裳。
失去保暖的布料,寒風直接吹入他的身體,周奕忍住想要哆嗦的感覺,摸著胸膛的傷疤:“師父,你看。”
“徒兒的身體,被周卓用樹枝戳得到處都是傷疤,這麼多年了,都不能消退,徒兒自認沒有濫殺無辜,他就該死。”
顧瑾望著少年皮膚上醜陋凶殘的傷疤,皺了皺眉。
她伸手將他的衣裳拉上:“我有說你濫殺無辜麼,要你背洞虛派門規,不過是提醒你,師父問話,必須實話實說,不得欺瞞。”
周奕低頭,撇了撇嘴,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