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尤珍點了點頭,拿了睡衣進了衛浴間。
李若風煮了一點白粥,她以前並沒有這樣細心,可能是和孔尤珍相處的時間多了,她便在不知不覺中也學會了一點。
她回自己屋裏拿了上次買的碘酒和萬花油過來。
孔尤珍洗了頗久,她出來的時候頭發滴著水,那些破損的傷口已經有些發白。
她身上也有不少淤痕,李若風先用碘酒塗抹了那些破損的地方,又在淤痕上塗了萬花油。
“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我真的沒事。”
她舀了白粥給孔尤珍,她記起以前自己買了一瓶雲南白藥,裏麵有顆小藥丸,她便回屋拿來給孔尤珍吃了。
這晚,她睡在孔尤珍的屋裏。
孔尤珍渾身傷,她睡不好。
關了燈,兩個人各懷心事,並沒睡著。
“妞……”孔尤珍清柔的聲音煞是動聽。
“嗯?”
“你說活著是為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
活著是為了什麼?她從來不知道。她缺少的太多,從她有記憶開始,仿佛就隻有痛苦和無奈。
她一直很努力,她以為她不斷的付出,終有一天她的父母就會像平常的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她。她以前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好,所以他們才不喜歡她。
她記得,住在機械廠的那三年,宿舍裏那些年輕的女工們每到節假日都會歡欣雀躍、嘰嘰喳喳地吵鬧著回家的事,她們的家大都在各個鎮區。
她是宿舍裏最小的一個,不過十來歲,最後宿舍裏都會隻剩下她一個人,甚至整層宿舍樓隻有她一個。每天晚上她都要非常警醒,因為宿舍的門鎖從裏麵是鎖不了的。
但那三年對她來說仍然是最平穩的,因為她不用被隨時趕出去。
自從她住進了雜物房開始,每個期末考試前的一天晚上,李檢明都必定看電視到很晚,電視機離她的床隻隔了一道木門,隻有一米多的距離。
“爸,我明天要考試,你把電視關了吧。”
“爸,你把電視關了吧,我明天要考試啊。”
不管她怎麼說,李檢明每次都無動於衷,甚至都根本不理會她。其實他平常經常不在家,但不知為何,每次考試前的晚上他大都在。
從那時開始,她便有點神經衰弱,經常失眠。
學校每次開家長會,她都會拿著邀請函問李檢明:“爸,你去嗎?”
李檢明每次都在回執上簽名,說:“去。”
她心裏是有點期待的,她也以為是真的。
但是他一次也沒有去過,即便學校離家不過隔了一條小巷,即便開家長會那晚他在家裏看幾小時電視。
而李若宏的家長會,李檢明和黎愛福都會去參加,即使很遠。
後來她自己在回執上簽名,隻要選參加,老師就不會過問。
搬出來以後,她倒是不失眠了,卻似乎換了一種方式,她的睡眠被無盡的夢境代替。大多時候,人還沒睡著,夢就已經開始了。
她的生活沒有希望,也沒有期望。
她一直覺得,她活不過三十歲,也許二十六七歲就會死去。
她已經有些模糊。
黑暗中,是孔尤珍的聲音:“我們是朋友嗎?”
她隨意地回了一句:“是什麼重要嗎?”
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有事就叫我,一次叫不醒就多叫幾次。”
她控製不住倦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