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奇利就生氣,中午叫他來,他到晚上還人影不見,彩雲悻悻地揮著手:“張奇利已經死了,你要留就留,不留就滾!”
“我明天還要考最後一科,明天我一下了課馬上回來陪你,現在我要去溫習,我已失去不少時間了,你也是學生,其實你應該了解的。”
“好吧!你明天來,花園的李子和杏子可以吃了,明天來時給我摘幾個。”
“我答應你,明天見!”
以後一連幾天英傑都去陪伴彩雲,最初的原意,是想補償一下自己的過失,後來發覺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快樂,彩雲不刁蠻的時候,倒是很可愛。
家裏隻有兩個同輩的青年人,英傑也有寂寞的時候,其實他也需要伴兒。
奇利每天都有電話來,還請人送花,知道彩雲受傷百般慰問,彩雲每次隻有一句話,叫他馬上來澄莊,他支支吾吾,彩雲馬上掛斷,每天英傑離開她的房間前,她一定說:“替我把花扔了!”
“小兩口吵架了?”
“誰跟他小兩口?”彩雲無限感觸:“我總算看到他的真麵目。”
“他一直對你很好,寵你,遷就你,千依百順。”
“我不稀罕。”
是奇利驚醒她的夢,她不是什幺公主,她和英傑一樣寄人籬下。張芬妮是因為彩雲不是富家小姐所以不準奇利和彩雲來往,奇利竟然屈服在張芬妮淫威之下,這是彩雲深感痛心的。張芬妮還在吃飯時有意無意地告訴高麗薇,奇利有了新女友,是位千金小姐,這令彩雲加倍自卑。她為過去的驕傲和氣焰感到慚愧,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有什幺條件頤指氣使?
況且張奇利不來,也沒有人為她煽動氣焰。
彩雲漸漸回複自我。當然,學壞三日,學好三年。她還是會禁不住發發小脾氣,有時候她和英傑爭吵,英傑就不理她。
每次,都是貝兒做和事佬。
這天,英傑跑步回來,看見彩雲穿了條紅色熱褲,白色T恤,胸前有隻彩色風帆:“你答應帶我去拾貝殼。”
高英傑一邊用毛巾抹汗一邊說:“我沒有奔馳,沒有保時捷,也沒有愛快羅密歐,我隻有一部小小的日本跑車。”
“我想坐你的摩托車。”
“今天太陽會很猛,天氣會很熱,我的鐵馬既沒有冷氣也沒有上蓋。”
“今天有風,我喜歡清新空氣,太陽猛嗎?”她把手從後麵伸出來:“我有太陽帽。”
“好吧!吃了早餐我們出發!”
早餐後,彩雲去拿飲料和水果,高英傑去換衣服,大家約好了在別墅門口集合,彩雲用食物盒把吃的放好,走到別墅,高英傑已經在那兒等候。
高英傑穿一條白色牛仔褲,白色T恤配上他那黑得發亮的皮膚,帥得很。
他靠著摩托車,微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很有型。
高高壯壯的男孩,給人一種安全感。
彩雲走過去,英傑接了食物盒,拿掉彩雲的帽子,彩雲驚問:“幹什幺?”
“戴頭盔,駕駛者和乘客都要戴,這是法例,也為了安全。”英傑把彩雲抱上車後座:“坐好,抱緊我,沒有時速限製的地方,我會開得很快!”
彩雲沒有騎過摩托車,連乘搭後座也沒有,英傑駕駛技術好又快,車子又定,彩雲既感刺激,又覺好玩,她用力抱住高英傑,不斷發出喜悅的笑聲。
“那海灘叫什幺?”
“不知道。有一次一個同學帶我去溫書,那兒是很偏僻的,很幽靜,人很少,連賣汽水的攤子也沒有。”
“真的有很多貝殼嗎?”
“很多,上次忙著考試,沒有心情撿拾。”
“快到了嗎?”彩雲把臉貼在英傑的背上,英傑和奇利不同,奇利滿身古龍水香味,彩雲不喜歡的,但是英傑身上發出了濃厚的男性氣息,夾著肥皂的香味,彩雲竟然有點陶醉,她閉上了眼睛。
唔!他的背像彈簧床,伏在那兒好舒服,好想睡。
“到了!”英傑下來,歡呼一聲。
彩雲如夢初醒:“嘩,好大的海灘,水很清,看那些海鷗,多美?”
“別跑!”英傑替彩雲解下頭盔,把太陽帽放回她的頭上。
彩雲脫下鞋子跑到水裏去:“可惜我們沒有帶泳衣!”
“這兒連換衣服的帳幕也沒有,我又沒有開跑車來,下次我們向四叔借輛房車,我們可以在車上換衣服。”英傑也把頭盔解下來,他脫下運動鞋卷起褲管。
他們在海邊追逐了一會,吃了些水果,然後開始拾貝殼。
每人各占一方,不一會,彩雲已拾了很多:“我們把貝殼放在哪兒?”
“食物盒!我們把汽水喝了,盒子就有不少空餘位置,嘖!這兒的貝殼真美,有些形狀還很特別呢。”
“我喜歡銀藍的,貝兒有一個,她當寶一樣收藏。”
“我從未見過有銀色的或金色的。”每一個浪退走,都帶來不少貝殼。
彩雲埋頭埋腦,突然英傑大聲叫:“我找到了,我真好運,我找到了。”
“什幺,”彩雲跑過去,搶過他手中的貝殼一看,嘩,扇形的,一半血紅,另一半金色,美得像經過人手加工。
“送給我。”彩雲一手緊握貝殼。
“這怎幺可以,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這兒應該還有的,你慢慢找,還給我。”
“不行,我要定了,你自己另外去找。”彩雲死也不肯把貝殼歸還。
“你為什幺這樣蠻不講理?東西是我的,我不喜歡送給你,你就要歸還我。”
“你好小氣,連一個小貝殼都那幺吝嗇。”彩雲是有點失望,奇利總把最好的給她:“我偏不還,看你能把我怎樣?”
英傑見彩雲硬來,他更硬,他抓住彩雲的手臂,另一隻手去搶貝殼,彩雲一麵掙紮,一麵盡全力緊握貝殼,貝殼的邊緣是很鋒利的,彩雲感到手又麻又痛,但是她不管,越握越緊,而且用口咬英傑的手臂。
英傑甩開她,彩雲打了一個踉蹌,英傑發覺她緊握的拳頭,一滴,一滴的鮮血淌下來:“彩雲,你……”
彩雲放開手掌,整個貝殼染滿鮮血,她的手割傷了幾處,滿掌血液。
“血……”彩雲暈倒在沙灘上。
英傑雖然驚慌,但是他臨危不亂,首先拿出白手帕來,紮著彩雲受傷的手,為她止血,然後收拾了一切東西,摩托車的車尾箱內,他永遠放著一條繩,現在正好用得著,因為彩雲暈了,不能抱著她,他隻有背起她,用繩把兩個人綁在一起,然後他騎車出市區找杜醫生。
在公路上看見一輛出租車,馬上截停,摩托就棄在路邊,他把彩雲抱進出租車,報上地址,然後加一句:“快!”
坐定了,他拿起彩雲的手一看,噢!上帝,那白手帕快染滿鮮血,他看了看彩雲,平時蘋果似的俏臉一片蒼白,兩片玫瑰花瓣似的嘴唇,白如紙張,蹦蹦跳的宋彩雲怎會變成這樣,他喃喃地說:“對不起!彩雲!”
“請你開快一點?”
“快,三十五哩了,不要命,你來開!”司機被他催得發火。
白手帕全掩鮮血,他開始心亂如麻,手足無措,前麵還有一段路呢?
他用手輕撫彩雲的臉,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她。
彩雲的確很美,貝兒沒有撒謊,她的樣貌和身材都是一流的,但是,他無心欣賞,他唯一的希望是為彩雲止血。
到杜青雲醫務所,他扔下鈔票抱彩雲下車,杜醫生正準備去吃午餐。
“傷口怎會這樣深?我要替她打破傷風針。”杜醫生皺起眉。
“我們到海邊拾貝殼……”
“彩雲很頑皮,我早知道她會出事,現在好啦!她現在右手不能動了!”
“杜伯伯!”英傑嚇得心靈一震:“她殘廢了?”
“沒那幺嚴重吧!不過傷口那幺深,她多動幾下也會痛得冒冷汗。”
“她什幺時候才會醒過來?”
“我才不會讓她馬上醒來,傷口深,真是很痛,何況她還是個嬌嬌女,她醒來反而不妙,我為她打針鎮靜劑,讓她多睡一會。”杜醫生起來洗手:“我叫司機送你們回澄莊。”
回到澄莊,福嫂看見英傑抱著彩雲回來,彩雲動也不動,英傑身上血漬斑斑,她馬上上前幫忙,開了彩雲的房門,讓英傑把她抱到床上。
不一會,高夫人、高麗薇都來了:“彩雲怎會這樣的?”
“我們去海灘拾貝殼,我們……”
英傑本來想把實情告訴她們,但是沒有人要聽,她們隻是圍著彩雲哭。
“那你在彩雲露台的兜椅躺著,能睡多久就多久,彩雲醒來,我馬上叫你。”
貝兒望望他,笑了笑:“你很會體貼人,將來你對女朋友一定很周到,最初,我還以為你是個不解溫柔的蠻漢。”
“是大水牛,彩雲這樣叫我的。”
“這些日子她真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情不好,受傷又患玻”
“今天奇利來,彩雲不肯見他。”
“彩雲心情不好,就是因為奇利,噓!輕聲點。”走進彩雲的房間,英傑把貝殼項鏈掛在床頭,梨子放進水果盆內,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彩雲的床邊。
“你去睡覺吧!”英傑低聲對貝兒說,他看見貝兒眼簾都黑了。
“一點鍾叫我,”貝兒在他耳邊說:“彩雲要吃藥。”
“外麵冷,帶張薄被。”
“謝謝,別忘了替她抹汗,她退燒馬上告訴我。”貝兒走出露台。
英傑撫了撫彩雲的額角,還熱的,發鬢都淌著汗水,他拿了條毛巾替她輕輕抹汗,她的嘴唇果然焦,英傑用冰水抹在她嘴唇上。
躺在床上的彩雲又嬌又弱,英傑憐惜之心油然而生。
他輕撫彩雲的臉,滑嫩而富有彈性的。
雖在病中,仍然動人,英傑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包括電影、電視、雜誌……
如果她的性格像貝兒有多好?貝兒是十全十美的女人。
他看了看鍾,十二點十五分,距離吃藥還有四十五分鍾,他想到貝兒,到露台看看她,竟發現她仰望天空。
“四嬸,你還沒有睡?”
貝兒搖一下頭:“也許還太早。”
“你有心事?”英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四叔今晚沒有回來吃飯。”
“明天是假日,今晚他不會回來了。”貝兒閉一閉眼睛輕歎一聲:“他每星期六都不在家,你沒有注意?我們也很久沒有出海了!”
“為什幺假期的前一天四叔要在外麵留宿?”
“他……”
告訴英傑卡迪在外麵有個女人,她原本是卡迪的舊戀人?她心痛,說不出口,而且,英傑一向崇拜卡迪,她不能破壞丈夫的形象:“他要應酬,生意人,身不由己。噢,彩雲該吃藥了,你留在露台,等她睡了我們再交談。”
貝兒走進房間,喂彩雲喝牛奶。
彩雲吃了藥,繼續入睡,不很久,貝兒也疲極睡去。
英傑替彩雲抹好汗,靠在彩雲的床頭,打起瞌睡來。
朦朧間,英傑聽見彩雲叫:“給我呀,痛死我了。”
英傑連忙睜開眼睛,看見彩雲在做噩夢,左手高舉起來向前抓:“給我!”
她大概念念不忘搶貝殼的事了,英傑把那紅、金貝殼拿出來,正要放在她的手中,他回心一想,不行,貝殼邊緣那幺鋒利,要是連她的左手也割傷,怎幺辦?
“給我!”彩雲夢裏抽咽。
英傑一時情急,用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彩雲似乎很滿足,握著英傑的手放到胸前。她安詳地睡過去了。
英傑從來沒有和女孩子牽過手,彩雲的手又軟又滑,英傑害羞又有點興奮,臉發燙,心跳得很厲害。
英傑看著彩雲,一臉的笑靨,甜睡的她,像個美麗的洋娃娃。
英傑不是聖人,麵對美女,兩人又那幺親近,他怎能不動心,怎可能完全沒有愛意?他真想低頭吻吻她,到頭一來還是製止住自己,他隻是撫了撫彩雲的臉。
後來,他伏在彩雲的身邊睡著了。
“……英傑,醒來,彩雲要吃藥了!”過不了多少時候,貝兒來推他。
英傑馬上起來,貝兒看見彩雲握著他的手放在胸口,英傑很難為情:“她做夢,伸手亂抓。”英傑想把手抽出來,可是彩雲握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