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至小寒,宮城內愈發肅殺酷寒,平等地摧折著宮苑內的一花一木,以及每個人。
今日早起,天陰風驟,天似將雪又未雪。
入冬之後,謝後精神愈發不振,大部分時日隻能臥在榻上養神。
五娘便在皇後榻側設了張案幾,謝掌史侍奉在側,方便時時為五娘解答,處理宮務時所遇的不明之處。
炭火燒得極旺,彌漫著淡淡的藥味,殿內溫暖如春,你正和幾個宮人安靜地修剪著紅梅枝,插入瓷瓶中。
宮室內十分安靜,隻有剪刀修剪花枝的哢嚓聲,以及謝後和五娘時不時交談的聲音。
“湛露,你隨我來。”謝掌史從裏間走出,點到你的名字,於是你理了理衣袖,對幾個小宮人點點頭示意,跟著謝掌史向外走去。
謝掌史領著你來到側殿,清點著幾份托盤盛放的物件,將帶有章印的單子放進匣子後,一一裝好。
“後宮其他嬪妃的時令賞賜份例皆由內務司分發。但這幾份是章貴妃、章昭儀以及玉林殿的賞賜,需要單獨送去,這是這些年的規矩。”
“也就是說,折蘭宮和玉林殿需要親送,這次就由你送去。”謝掌史拿來件毛氅,讓你披上,“早去早回,看著晚間大概是要落雪了。”
最近不僅皇後開始將職權宮務移交給五娘,連謝掌史也不斷開始讓你在宮中辦差露臉,她們已經開始為將來在做打算了。
你領了差事,宮人們捧著盒子跟著你。
行至折蘭宮,你見宮外池上枯荷叢生,於是你詢問領路內侍,“為何不拔除掉枯荷葉?可是有人偷懶所致的?”
內侍客氣地回話,“豈敢?!楊女官有所不知,這是咱們折蘭宮裏的規矩,多年來向來如此。荷花在池中自行枯榮生發,奴婢們是不能碰的。”
既然是慣例,你不再多問,點了點頭。
折蘭宮院內,宮人們正用錦緞絨棉包裹著一棵,因入冬而光禿禿的辛夷樹。
像在為其穿衣,你很快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了。
你在女史接引下入了折蘭宮外殿,隔著重重帷帳和屏風,你隻能看見章貴妃影影綽綽的身形。
“妾替昭儀謝過皇後娘娘。”章貴妃大概是正喝著什麼,放下手中碗,碗與勺相撞,發出細微的響聲。
她身邊宮人由內殿走出,從你身後宮人手中接過了兩個盒子。
有女史提醒了她,故章貴妃這才發問道,“這位可是楊女官?暄兒秋狩上所傷的那位東宮女官?”
這件事情過去許久,中宮將此事壓下去,就是並沒有要借此敲打折蘭宮的意思。
於是你上前行禮,輕聲對著這位皇帝心尖上的寵妃道,“二殿下年少氣盛,確實和太子妃拌了幾句嘴。不過,叔嫂之間偶有玩笑在正常不過了。”
“至於下官墜馬一事,與殿下並無關係,是下官學藝不精,馬兒奔跑時我才不慎落地。”
這就是封建社會,人人不平等,如她這般微不足道的女官,縱然無辜,你還得向為上位者辯白、賠罪甚至是洗脫罪名。
在章貴妃要求下,你被留下肚子問話。
你隨著女官進入內殿,香氣馥鬱,你餘光見屋內陳設,有寶器珍玩無數,說是神仙洞府也不過如是。
章貴妃更了衣,靠在坐榻一側,宮人端走青玉碗,你留意了一下碗底,黑色的,是藥。
難不成章貴妃也病了?
因室內炭火燒的足,章貴妃身上僅披著織金薄紗衣,上首雲鬢綴玉,足下蓮紋嵌珠履。
她容光照人,難以令人直視。
“暄兒的性子陰晴不定,本宮也頭疼。不必害怕,恐怕是他一時起了念頭,無意中傷到了你。”貴妃令人撤了蓮花香爐,宮人們又端上幾盆種在清州白瓷裏的碗蓮。
你看著一朵朵粉白的小蓮,冬日裏花卉還養得如此好,你有些感歎章氏作風豪奢。
“娘娘言重了。”你垂頭回應,目光瞥向一側,正掛前朝大家所作古意畫,是一幅雙雁蓮花圖。
“你喜歡荷花麼?”
你正與章貴妃說話,被耳邊突如其來的女聲嚇了一大跳,幸好你訓練有素,沒有什麼大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