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就像是這渺渺塵海中的一汪浮萍,飄忽無跡,身無定處,生生世世隻能隨波逐流。
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世,是一位侯府夫人,丈夫是安定侯,亦是一位常年戍邊的將軍,沒有妾室,婆母慈愛,一雙兒女乖巧懂事,生活安定富足。原本這樣的生活該是令人豔羨的,然而有的人少年時期不能恣意,人到中年總免不了一些叛逆。
某天,我那位將軍夫君帶來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她可真是年輕啊,素骨凝冰,柔蔥蘸雪,往那兒一站仿佛就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白蓮花,惹人憐愛。
我的將軍夫君一回到家,當著眾多下人的麵,拉著那小姑娘就跪到我婆母跟前,乞求將她納為妾室,還言之鑿鑿:他活了這麼大年紀,頭一回遇到了真愛,品嚐到了愛情的滋味,他勢必是要納她為妾的,若有人敢阻攔,他就分府別居。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眼斜睨著我,仿佛隻要我說一句不行,他便能當場大鬧起來,給我沒臉。而我的婆母一邊斥責她的兒子,一邊卻拿眼瞧我,我知道她是覺得府裏納個妾沒什麼,想讓我識大體的趕緊表個態,別讓她兒子裏外不是人。
我心想,那位姑娘可是你死去同袍的女兒,讓你照顧都能照顧到自己懷裏來!嗬,真愛?真愛就是納她為妾,讓她一輩子在正室麵前都抬不起頭來,這是人幹事?
我能給他這個納妾的機會嗎?當然……能!聽他說完,我微微一笑說:夫君能找到真愛真是幸運,畢竟人這一輩子能遇到真愛的機會可不多。夫君既已找到真愛,想必我這個夫人也可以下堂了,我就不留在這兒礙你們的眼了!
我說完,看著那倆人臉上不自覺揚起的笑容,諷刺一笑,隨手扔下了一份和離書,便讓管家趕緊為我收拾東西,去了皇帝欽賜的郡主府。說實話,我等這一天等的真是太久了!
想當年,安定侯府之所以娶我便是因為我家有錢,而他家雖是侯府卻早就入不敷出,娶我不過是想要填補他家的大窟窿。我家想要權,他家想要錢,各取所需罷了!
然而,在大婚前夜我卻做了一個夢,夢到我辛辛苦苦操持家中,人到中年竟被逼下堂,兒女不孝,最後竟然渾渾噩噩地死在了一座破廟裏。醒來後我無比怨念,若要我知曉未來之事,為何不在我定親之前?剛想到這兒,心底卻莫名其妙的閃出了一句話:若你提前知曉,又該如何報複渣男?
那時我方知,我不是我,我隻是代替她活著,然後去報複前世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為了完成這場報複,我辛辛苦苦準備了十八年。我的那雙兒女不是安定侯的,我手裏的財富也不是安定侯府的,我還跟這個國家的最高掌權人搭上了線,我為他提供財富和高產的糧食,他保證我今後生活安生無虞。
我帶著一車又一車的金銀細軟上了車,徒留身後差點沒被搬空的安定侯府,和一眾呆愣的侯府家眷。我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熱鬧的街景,心情無比愜意。
“我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最終,侯府沒了我的支持終於敗落了,那群前世高高在上的侯府貴人們,再也挺不直脊梁骨,用不屑輕蔑的眼光看待原主,用輕慢的語言淩辱原主,如今他們活的還不如一條狗!
萬事皆休後,我便去遊曆了山河。我總想著有一天我能找回失去的記憶,為此我不惜跋涉黑山綠水,曆經千難萬難,就為了尋找那一點點希望。
我有記憶的第二世,是師徒虐戀文中的那個早死的原配,是男主殺妻證道裏的那個妻。同樣是大婚前夜,我覺醒了原主前世的記憶,就在明日的大婚之夜,我將被男主一劍貫胸,死不瞑目。
在前世的記憶裏,我知道我這具身體是有修煉資質的,隻因男主選擇了我,我便被困在了這裏,不得去尋求那修仙之法。這個時候的男主大概以為我已經被他徹底掌控,所以他不會對我過多防備。
大婚之夜,我將前世煉製的無色無味的毒藥下在了合巹酒裏,幸虧男主為了曆練徹底封印了法力,如今的他就如同一個凡人一般,弱不禁風。
“為什麼?”男主癱坐在地上,口吐鮮血,眼神破碎的質問我。
“為什麼?”我說著,眼中不禁流下了淚水,心中酸澀,一陣陣的發疼,我知道這是原主的感情,我也由著她去發泄,“這難道不該問你自己嗎?無極宗的宣卿仙君!”
“你怎麼會知道?”他似乎驚訝極了。
看著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我心裏莫名其妙的又閃出了一句話:反派死於話多!好吧,我還是先把他給殺了,之後再去他的墳前,告訴他事情的來龍去脈好了。
想到這,我立時拿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長劍,一劍給他貫了胸。上一世報複了渣男之後,我便去學了醫,我知道怎麼能讓他死得更快一些,更痛一些。
報複男主的時候,我漸漸地感覺到內心的酸痛似乎減輕了些,直到他死去,我的身體才猛然感到一陣輕鬆,仿佛有什麼桎梏消失了,我想大約是原主的執念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