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出行不過半日,天就變了。
原本慘淡的日光忽地就不見了,爾後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春雨綿綿,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天空像是被一床巨大的破棉絮遮蔽了一般,暗沉得很。
天陰雨濕,更兼那雨打樹梢的滴答聲,更覺淒涼蕭瑟。
此時,泥濘坑窪的路上,正有一輛灰撲撲的馬車如流星般飛速地行駛著,身後濺起一地的落泥,直接迸向了道路兩旁野生的雜草之上。
車夫抬頭望了一眼陰得黑沉的天空,麵無表情地揚鞭驅趕著馬車,一鞭又一鞭,仿佛在宣泄著內心的鬱氣。
旁邊坐了一位身著蓑衣的老媼,隻見她緊皺著眉,臉帶愁容,滿臉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正喋喋不休地朝馬車裏的人說著什麼。
“唉呦,我的大小姐啊,您怎麼能不說一聲就藏在馬車裏,這要是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老奴焉有命在?”
此刻,我正坐在馬車裏小憩,皺眉聽著車廂外那老媼一直叨叨個不停,一會兒要死要活,一會兒又要將我送回去,那嗷嗷叫的聲音仿佛死了翁婿一般,淒厲又聒噪,委實叫人難以忍受。
“王媽媽,這都出京都大半天了,現在又下著小雨,你確定要把我送回去嗎?再說,我離開前給他們留了一封信,父親母親知道緣由,必不會怪罪到你身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說罷,我繼續閉目養神。
昨個夜裏,我盯梢了一晚上,不敢睡的太死,不過迷迷糊糊地眯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叫醒了,現下困乏得很,實在沒精力跟一個老婦扯嘴皮子,隻希望她能安靜一會兒,讓我補個覺。
半個月前的一天夜裏,我在夢裏切切實實地回顧了一下原主的一生。
說實話,我實在不能違心地說原主是無辜的,畢竟按照得失來說,薑雪寧才是那個備受虧欠之人,而薑雪蕙卻是既得利益者。
若說上一世,薑雪蕙的確如此,娘家疼愛,夫家愛重,一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但是第二世,薑雪寧重生歸來,打著補償虧欠之人的旗號,擅自摻和進別人的生活,將薑雪蕙原本平淡的人生打亂,以致她難產早逝。
在我看來,薑雪蕙第二世之所以會以悲劇收場,除了她本身的性格作祟之外,還因為薑雪寧是個大忽悠。
她不僅將薑雪蕙的眼睛忽悠瞎了,就連心都被忽悠瘸了,才會那般輕易相信一個軟弱男人的誓言。
我都不知道,薑雪寧這樣做到底是補償,還是報複了。
她明明知道皇家婦不好做,還攛掇薑雪蕙一步步地走近沈玠。她到底是熱心腸,還是心懷不軌?著實令人奇怪呀!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時間不早不晚,原主剛好十歲,距離身份被揭穿,還有四年的時間。
當日,我便假借聽到一些下人的閑言碎語,告知了薑家父母,我與薑雪寧有可能被調換的事情。
乍聞得此事,薑家父母十分震怒,看我的眼神裏有驚喜、有驕傲、也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複雜之色。
他們稍微平複了一下怒氣之後,便派心腹前往莊子上調查此事,一連半個月,終於查清了我與薑雪寧被調換的始末。
為了顧及大家族的顏麵,薑家並不打算公開嬰孩被調換的事實,而是想著將錯就錯,將薑雪寧偷偷接回來,然後找個借口認作嫡次女。
見此,我連夜收拾好三大包袱的行李,將薑雪蕙以前用過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省的薑雪寧看見心裏不舒服,暗地裏搞小動作,之後便留書一封,藏在了去往鄉下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