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滴盡蓮花漏。
宮紫商從牢獄中出來,就被安排在懸崖邊上一處隱秘的院落中,時至今日已有一年之期。
平日裏無人打擾,身邊隻有一個寒鴉肆陪著,一應吃穿用度皆由他來安排,包括筆墨紙硯等……
而她隻需負責推演功法即可,比起以前暗無天日的刺客生涯,簡直不要太輕鬆!
雖說居於此處失了自由,但時隔兩年之久,她終於擺脫了那些永無止境、看不到頭的黑暗日子,又可以盡情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了。
兩年的地下生活,險些令她快要忘了陽光的味道。
從山底的訓練營走出來,擁抱到陽光的那一刻,她幾乎喜極而泣。
這天,寒鴉肆來到崖頂的木屋中,隻見宮紫商罕見地沒去研習刀法,反而在一株鳳凰花樹下翩然起舞。
如火如荼的花瓣簌簌飄落,洋洋灑灑地落在花樹下那抹白色的倩影身上。
翩若驚鴻影,皎皎如月明。
輕舞中的她,宛如雲中的仙子,隨著一陣陣火紅的花雨,優雅轉身,輕靈跳躍,紅白交織間,仿佛一幅精美的畫卷,令人流連忘返。
一樹繁花落盡,歌罷猶舞,心中頓起波瀾,如此絕美的舞姿竟讓人感覺到莫名的傷感、以及深深的孤寂……
火紅的繁花終將零落成泥碾作塵,不知樹下的人兒歸處又在何方?
夕陽西下,餘暉如血,點點滴滴化作相思淚,灑向她荒蕪的心尖,帶來絲絲眷戀的傷痛。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
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
鳳凰樹下吟詩罷,雙頰泣淚已數行。
這一刻,寒鴉肆望著前方那抹淒冷孤絕的身影,心中一動,似有想要落淚之意,倏爾忍不住自嘲一笑,像他這樣的人,亦會有如此感傷的時候麼?
他趕緊搖了搖頭,驅散心中驀然湧起的那些令人驚駭的情緒,隨即溫和一笑,喊道:“阿紫!”
聽得喊聲,前方的那抹孤影忽然身形一滯,驟然回轉過身,見到是他,眼底的驚喜瞬間轉為失望,原本熠熠生輝的眸子也變成了一片死寂。
見她如此,不知為何,他的心中驀地閃過一絲不悅,斂起唇邊的笑容,抿了抿嘴角,質問道:“你把我認成了誰?”
聞言,宮紫商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低垂下頭,雙手把玩著一根絲衣帶,心累到一言不發。
“說話!”
寒鴉肆上前一步,擷了她的手腕,蹙眉望著她,眸中的波光越來越冷,竟似有結冰的趨勢。
宮紫商抬眸疑惑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火,隻當他到了月間情緒不穩定的那幾日,壓了壓心底的怒氣,溫和道:“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剛要抽回手,卻不想被抓得越緊,手腕上傳來一陣刺痛,不禁令她皺了皺眉:“放開,你抓疼我了!”
殘陽下,樹影零亂,隨風起舞,映在寒鴉肆的臉上,落下一片暗沉。
他擷了她的手腕,凝視著她的眼睛,一時間隻覺怔怔然。
這會兒,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憑借本能,執著地想要問出一個答案……
片刻靜默之後,他麵色一變,眉間輕蹙,似有一抹輕愁隱含其中,言語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低聲道:“我是你的寒鴉,你不應該有事瞞著我!”
宮紫商聽後,麵色變了幾變,一張臉像是五顏六色的調色盤,時而深淺濃淡,時而清濁混雜,酸甜苦辣各走一遭,最終還歸於波瀾不驚。
她瞧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寒鴉肆,隨即垂下眼簾,輕輕扯了扯嘴角,緩緩道:“我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