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政權的更迭總會伴隨著一段混亂的時期。
尤其是在新朝初立的時候,無論是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麵都將會持續一段很長時間的混亂狀態。
隻是像這樣的過渡期,卻是一個緩慢的,需要潛移默化地去改變、而不能操之過急的過程。
當今陛下深諳其中道理,一朝大權在握,便提出了與民休息的政策,如此不過兩三年,便已初見成效。
京中餓殍者逐年減少,家家戶戶多少存了些餘糧,大街小巷內少了些麻木的心如死灰的行屍走肉,多了些鮮活的朝氣蓬勃的有學之士。
戰爭的瘡痍,正慢慢地從人們的視野中悄然淡去。
然而,就在這般越來越太平的日子裏,何將軍駐守的涼州卻遭遇了一場兵燹之禍,險些城毀人亡……
何將軍府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內,兩個幼小的身影弓著腰身,小心翼翼地躲過敵軍的搜捕,鑽入一處小小的地窖裏潛藏起來。
聽著外麵喊打喊殺的聲音,以及下人們被亂刀砍死的慘叫聲,兩個幼小的身影不停顫抖著,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為防被敵軍發現,兩人極力地控製住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但是那無聲又洶湧的眼淚,卻順著臉頰滑進了對方的衣襟裏,激得她們渾身一陣戰栗,更加摟緊了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廝殺聲漸漸遠去,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唯剩下那一陣陣濃烈的燒焦氣味,透過地窖門板的縫隙,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地窖中,小小的王姈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蜷縮著腿坐於地上,緊緊地偎著何昭君,哽咽著問道:“阿昭,我們會死嗎?”
“不會的。阿姈別怕,我的父兄,還有你阿父一定會來救我們!我們不會有事的!”
在一片黑暗之中,何昭君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濃濃的哭腔,但那鏗鏘有力的話語,傳進王姈的耳朵裏,卻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她緊緊地抱著何昭君不放,似乎想要從她身上汲取一絲絲活下去的勇氣,足以令她在這冷寂的地窖中,勇敢地等待生存的曙光到來,亦或者死亡的劍戟遽然降臨……
“昭君……”
“阿姈……”
迷蒙中,王姈似乎聽見了阿父的聲音。
須臾之間,她好像被抱在一個寬廣而溫暖的懷抱裏,感受到阿父粗大的手掌,正輕撫著她的背脊,在她耳邊輕聲安慰:“不怕,不怕,阿父來了,我們阿姈安全了……”
在阿父輕柔而和藹的慰藉聲裏,王姈隻覺一片心安,漸漸地沉睡過去。
然而,第二天清晨醒來,她卻發起了高熱,接連三天昏睡不醒。
王家父兄皆以為,她快要撐不下去了,甚至開始準備起她的喪殯事宜。
怎奈,何昭君聽說此事後,不顧何家父子的阻攔,硬是拖著病體來到王府,趴在王姈的床前,說了大半天勉勵她的話,直到口幹舌燥,累倒在病榻前……
“阿昭!阿昭!……”
睡夢中的王姈,不斷囈語著何昭君的名字,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似是想要扶起,那個昏倒在她床前的女孩。
“女公子!女公子!……”
拂柳和浣衣著急地呼喚著陷入夢魘的王姈,奈何無論她們怎麼呼喚都叫不醒人,隻好差人前去主院將家主和女君請來。
夢境中,畫麵倏地一轉。
她看到了一場精心謀劃的陷阱,而何昭君卻一無所知地跳了下去。
何家與樓家乃是世交,何昭君很小的時候,便與樓家二房的小公子樓垚定了親。
隻是,他們倆雖然從小一塊兒長大,有著青梅竹馬的情誼,但卻始終性格不合,經常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相處得很不愉快。
何昭君對於樓垚的軟弱無能厭惡不已,而樓垚亦對何昭君的專橫跋扈嗤之以鼻。
確切地說,主要是何昭君單方麵看不上樓垚那軟包子性格,所以經常會恨鐵不成鋼地當眾斥責於他,總是滿懷希望,樓垚身為男子,能夠血性起來。
然而,每逢何昭君生氣之際,樓垚卻並為此多做辯駁,反而聽之任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正是樓垚這般毫不在意的模樣,才會惹得何昭君對他更為厭煩不已。
從小到大,何昭君與樓垚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解除婚約,但是兩人都顧及著,一起長大的情誼,彼此之間縱然沒有愛情,也還有友情。
再加上,他們不願意看到各自的家族,因為自己的任性,成為都城的笑柄。
於是,兩人便隱忍著對方的缺點,始終沒有真正提出,解除這不甚恰當的婚約。
直至上元節燈會,何昭君與樓垚皆在那日,遇到了彼此傾心之人。
於是沒過多久,兩人之間定下已久的婚約,在各方努力促導之下,很快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