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所有小孩都閉著眼睛,各自靠牆睡覺。
不過,他們不安抖動的眼皮,還是暴露了他們裝睡的事實。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是正式出逃的日子,沒人睡得著。
盡管他們還小,但是這段時間的遭遇,還是讓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每一個都是家中父母的心頭肉。
家中或貧窮,或富貴,父母都會竭盡所能地把最好的給他們。
然而,在這裏,他們卻像被圈養的豬囉一樣,待價而沽。
被當人對待,和被當成牲畜對待,是有顯著區別的。
拳頭給他們幼小的內心蒙上了陰影,也催熟了他們成長。
今晚會是一個關乎他們人生命運的轉折點。
從今往後,是當人還是當牲畜,就看出逃是成是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這裏沒有鍾表,心跳就是計時的工具。
每個人都心跳如擂鼓,除了一人,一個仍在睡得口水直流的人。
他在所有人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的時候,在夢中豪邁地放了一個大響屁,把所有人熏得臉青。
他們被困的地方可是一個地窖,密不透風的,便溺都共用一個桶。
地窖內本來氣味就夠難聞了,他的屁,竟在滿室臭味裏鶴立雞群。
“吃什麼了啊這麼臭……”眾人捂著鼻子,心裏腹誹。
隨著四周的溫度越來越低,人們知道已經到了深夜。
人的皮膚就是最好的感受器,每到這個時候,就知道已然過了子時。
那兩個人販子,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來給他們送飯。
一天一頓,絕不多給。
人販子通常會提著兩個木桶。
裏麵放著熱騰騰的兩桶湯菜,和一個葫蘆瓢,跟喂豬差不多。
從開門,到提著兩個木桶進來,這期間會有一個空隙。
孩子們就是打算抓住這短短的空隙,逃出去。
不得不說,這個大朱確實是懂點謀略的,知道棄車保帥的道理。
他沒讓大家夥兒一窩蜂逃出去。
而是讓大多數人負責纏住這個人販子,隻讓幾個腿腳靈活腦子靈光的人找機會逃跑。
如果操作得當的話,一個負責握住鐵鏈不發出聲響,一個負責開門,另一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去。
要是人販子沒能察覺,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報官,這就最好了。
他們算好了日子。
兩個人販子輪流送飯,今天來的應該是跛腳的那個。
熟悉腳步聲響起。
一聲重,一聲輕,由遠及近。
菜湯微苦的氣味,循著蒸騰的熱氣飄入鼻端。
大朱使了一個眼色,所有人心領神會,全部閉眼。
丁零當啷,傳來開鎖的聲音。
人販子粗重的喘息聲,讓所有人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
浸入骨髓的恐懼被喚醒了。
“豬囉們,開飯了。”
阿二粗聲粗氣地喊著。
他臉上本來蒙了一塊黑麵巾,但是由於呼吸不暢,便把鼻子露出來,隻擋住嘴巴。
推開門,阿二拖著木桶進來,好像一頭靈活的黑熊。
就是現在!
大朱就像無數次說好的那樣,輕咳了一聲。
按照計劃,所有人都要這個時候衝出來抱緊阿二的腿。
然而,大朱高估了大家的膽量。
他們到底還隻是一幫五歲左右的小屁孩,光是看到人販子,就被嚇得瑟瑟發抖。
不哭就不錯了,別說還要衝上去抱他。
大朱又使勁咳了一下,大家終於憑著一腔想要離開這裏的決心,衝了上去。
大朱衝在最前麵,直接抱住了阿二的腿,放聲大喊:
“我要吃肉!我肚子好餓!我不要喝菜湯,我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