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鋼的太太是多年的朋友,此事之後我們也見了無數次麵,但是她從未跟我提起丈夫的初戀情人。直到有一天她告訴我,鋼的初戀女友結婚了。
其實,男人比女人更加難忘初戀,即便是那些“花花公子”。女人談到第一個追求她們的男朋友時,更多的是會感到一種虛榮心的滿足,特別是當她們人到中年時,這樣的回憶會讓她們的心靈得到巨大的慰藉。她們比男人更加理性和現實。如果現有的家庭讓她們感覺美滿,她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而男人則往往因為沒有得到初戀情人,而去用行動補償失落,去為那個曾經愛過的女人繼續付出。因為他們要做勝利者,而不是接受失敗。
其實我自己也經曆了一段不可思議的“初戀”。那年高考,我提前兩年考入1977級大學生的行列。參加那屆高考的,大多是在“文革”10年中壓抑許久的才子才女們。這造成了同一屆大學生不僅在學業上參差不齊,而且相互之間在年齡上也有很大差距。從未離開過家的我,不僅因為遠離親人而孤獨,而且由於年齡差異,也融不進同年級的同學中。然而,清高、自命不凡的我,卻在無意之間讓一位陌生的校友闖入了心扉。雖然根本不認識他,也從未有機會與他交往,隻是憑著一個純純、傻傻的少女情懷,在一年半的時間裏編織著一個虛幻的夢想,最後終於下了決心,提筆給他寫了一封信。由於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一口回絕了我的求愛。大學畢業前夕,眾目睽睽之下,我們終於第一次說了幾句話,不久各奔前程,不再有聯係。
哪裏料到,20年後的一個晚上,我竟會夢見他就站在我的麵前,還是穿著記憶中的綠色軍服。明知這是幻覺,但不知力量從何來,從未提筆寫作的我,盡管在十幾年的美國生活中連中文都不常讀,卻堅持下床,穿著睡衣走進書房,從晚上10點鍾開始,寫到淩晨4點鍾,完成了我的處女作《初戀》,並很快在海外華文媒體上獲得特別獎。更讓我激動的是,這篇作品竟然打動了無數讀者,許多人來信感謝我喚起了他們對往事的回憶。最奇妙的事情是:《初戀》的創作讓我從此踏上了寫作之路。
這段故事在大學畢業前就畫了句號,但是我還是會對“他”報以感激之情。他的拒絕讓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從虛幻中驚醒,當我找回理智的時候,也找回了思索。我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幼稚,開始學會改變自己、完善自己、珍惜自己。我變了,變得沉穩、向上,變得謙遜、善良。我不再是一個自傲的公主,因為生活不再是由自己描繪的夢境,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實實在在的現實。這裏有苦惱,有歡樂,有狂風暴雨,還有雲淡風輕!一段純真的“初戀”讓我從失敗中成長起來。
處女作《初戀》在海外獲獎後,我花了一番苦心,通過往日的好友找到了他。越洋電話裏我們第一次通了話,當時的目的很簡單,就想對他說聲“謝謝”。然而,最真實的多年的隱痛,也終於發作。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拒絕我後,他曾後悔過嗎?電話中,鼓足勇氣,直言不諱地問了他。電話的另一端,他對我說:“我去你的家鄉出差過很多次,每次我都會到某區某道某個樓前站一下。”20年後,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竟然背出了20年前我家的地址。
“我已經不在中國了。”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我這邊心頭早已翻江倒海。就像我在小說的結尾寫的:“盡管沒有走過花前月下的甜蜜,沒有享受戀人之間的卿卿我我,但是,我們在不同的時段裏分享著共同的初戀夢!”哪裏想到,虛構的故事竟成了現實生活的寫照。同樣也是當事人的我,其實早已把他“忘記”。事件由我挑起,而記憶卻留給了他。也許你不相信,男人的記憶比女人拉得更長更遠。就在不久前,一位在商界呼風喚雨的老板也向我講述了他的初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