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餐廳之後,林恪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假期的街頭熱鬧異常,商場在跨年活動,電影院在上映新的電影,餐廳遊樂園大排長龍,仿佛整個城市的人群傾巢而出,大家聚在一起,和重要的人共度新年的第一個假期。
整條街上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是形單影隻,又因為外形出眾,格外引人注目。
放在以前,林恪總要收到一些陌生人的搭訕,然而今天卻始終無人上前,大概是因為他此刻的狀態肉眼可見地頹喪,讓人無法靠近。
賀淞言遠遠地綴在他身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前方的身影,對方走得慢,他便也放慢腳步,小心地不讓對方察覺。
從出了飯店開始,他就一直在跟蹤對方,他發現對方並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便一路跟著來到了這條繁華街道。
林恪並沒有走進任何一家店,對街上喜慶的節日裝飾也漠不關心,像是一棵荒原裏的植物,孤單,寂寥,突然被移植到城市裏,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這樣一前一後走了一會兒,林恪終於在一家店門口駐足,賀淞言遠遠望過去,看見招牌上的酒館二字,他所知道的林恪酒量並不好,那次遊戲時喝一杯就已經紅了臉。他心裏不讚同,卻並不能現身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走進去。
賀淞言在酒館門口犯了難,跟進去絕對會被對方發現,所以他隻能靜靜地等在外麵。冬天的夜晚,很不適合在戶外長期站立,賀淞言卻似毫無知覺,緊緊盯著酒館的大門,化作臨街的一座雕塑。
一小時過去了,很快又一小時,他開始擔心,不是他等不起,而是不確定裏麵的人喝到哪種程度。
搓了搓已經凍得無知覺的手指,他終於決定走進去。
一進門便有熱氣迎麵撲來,賀淞言被熏得眯了眯眼,很快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瘦削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坐在吧台最邊角的位置,總是端正的腦袋此刻看起來有些沉重,無法自控地左搖右晃,賀淞言甚至不用照麵便已經確定對方喝醉了。
時間尚早,酒館裏沒有其他客人,賀淞言走過去坐到林恪身邊,麵色不虞地看他酡紅的側臉,和擺滿一桌的空杯子。
對方並無察覺身邊坐了人,迷離的眼眸始終盯著手中轉動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麵一陣晃動,杯子剛要再次被舉起放到嘴邊,便被另一隻寬大的手掌壓住。
因為醉酒的緣故,林恪的動作很慢,他皺起眉頭,晃晃悠悠地轉動頭顱,不滿地看向阻止他的人,視線好不容易聚焦在人臉上,盯著他看了又看,良久之後露出一個傻氣的笑,用並不驚訝的語氣道:
“你來了。”
賀淞言有些奇怪,對方的反應像是早知道他是要來,正坐在這裏等著他,他心中有些慌,細想自己究竟何時暴露的。
手掌下按住的杯子又有要被舉起來的趨勢,他反應很快地再次壓住,林恪想要喝酒的意願被阻止,委屈地撅起嘴巴,聲音黏糊糊的,和平時完全不同:
“一來就欺負我…賀淞言,你以後別來我夢裏了,不是要好好開始新的戀情嗎?你快點去管別人吧…別煩我了”
賀淞言一怔,反應過來對方是真的醉了,醉到以為自己在做夢,他鬆了一口氣,很快又想到什麼,心裏一動,狠狠盯住那張因為醉意而全然卸掉防備的臉孔,寥寥幾句讓他揣摩到很重要的訊息,難道林恪以前經常夢到他嗎?
他嗓子有些發緊,試探著問道:
“那以後我真的不來了,你舍得嗎?”
像是被他的話嚇到了,林恪突然變了神色,怔怔地望著他,很快眼角便泛起紅,嘴角也下垂著,一副傷心極了的神情,看得賀淞言快要忍不住把他擁進懷中哄一哄。
卻在行動之前被對方搶先用雙手捧住了臉,林恪的手不算大,不知為什麼喝了這麼長時間的酒指尖還是冰的,他費力地固定住賀淞言的臉頰,慢慢湊近,眼神貪婪地從對方的額頭看到眉眼,鼻梁看到口唇,因為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所以要很認真地記住這張臉。
他的眼眶已經紅得厲害,聲音也帶著哭腔,道:
“確實不該再夢到你了,但是,萬一以後我忍不住很想你很想你,想到心裏太痛了的時候,你能不能偶爾再讓我夢到一次。”
酒精讓他變成小孩子,用撒嬌的語氣哀求夢裏的人,濃密的睫毛眨了幾下便沾染上水汽,眼睛裏的潮意漫上來,視線模糊卻更明亮,在昏暗的燈光裏,是破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