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祈暗歎了一口氣,對顧天瀾說:“你妻子絕對不是戈德,劉笑穎遇害時她在學校上課,有不在場證明。我懷疑是戈德把劉笑穎的佩槍用某種方式送給了她,所以……”顧天瀾沒有抬頭,隻是悶悶地回答:“我知道。結婚九年了,我很清楚碧嘉並不是那麼冷血無情的凶手。”看著顧天瀾失魂落魄地離開醫院,羅祈感覺胸口沉甸甸地壓上了一塊巨石,他無力地坐在長椅上,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到了這個地步。警方是在事發三刻鍾前接到了報警電話,報警者聲音古怪,似乎經過處理,說劉碧嘉手裏有劉笑穎的佩槍,並把趙明橙約在這裏想殺死她。所以警察們連警笛都不敢開,火速趕往這裏,果然看到了樓頂的兩個身影。劉碧嘉手裏有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羅祈調來了狙擊手,埋伏在附近的大樓上,居高臨下瞄準了劉碧嘉。顧天瀾親自請纓,潛行到十五樓,暗中竊聽劉碧嘉和趙明橙的對話。如果確定劉碧嘉要傷害趙明橙,他隻要一個暗號,狙擊手就在對麵開槍。顧天瀾知道這是自己一生中最艱難的一次任務,他潛在十五層,可以清楚地聽到上麵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她們的每一句話都似乎用刀在剜他的心,殘忍的,一刀一刀,撕心裂肺地痛。如果不是他的懦弱和舉棋不定,又怎麼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顧天瀾聽出了劉碧嘉話語中的殺意,結婚九年,他忽略了妻子許多,但這種根深蒂固的了解卻不會改變。知道這是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個決定,但他仍然不得不做出了開槍的暗號。顧天瀾一眼就看出地上的妻子已經當場殞命,而塔吊上的趙明橙也岌岌可危。
他咬了咬牙,爬上了塔吊。他看出了趙明橙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他好怕,好怕沒有及時抓住她的手,他承受不了這樣一再的打擊。萬幸他抓住了她的手,但她昏迷前眸中黯淡無光的死寂仍然讓他感到了極度恐懼,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羅祈帶著大批刑警通過樓外電梯到了頂樓,見到了跪倒在劉碧嘉麵前的顧天瀾和臥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趙明橙,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顧天瀾跪倒在劉碧嘉的麵前,看著相伴多年的妻子身體逐漸冰冷,看著無情的雨水不停地擊打在她的身上。他一聲哀號,撲倒在她的身上。
天空仍然陰暗,仿佛在為這幕人間悲劇而落淚。風又起,卷起雨絲,無情而過,隻餘蕭瑟。“滴滴”,顧天瀾的目光一錯,又回到了現實,那段不堪的回憶一再占據著他的腦海,在開車時也是如此,前方的綠燈已亮,他的車卻遲遲未動,後麵的司機按著喇叭催他快走,他才重新啟動了車子,但兩行清淚在不自覺中又流了下來。兩個在他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女人,一死一瘋,這讓他情何以堪。
趙明橙驀然睜開眼睛,黑暗已經統治了這個世界,那些慘白也變得深邃起來,刺鼻的消毒水味仍然存在,但清亮的月光卻為這冰冷的世界增添了幾分光明。雲散風收,霽月當空,本是古今無數文人墨客的靈感源泉,此刻在驅散了黑暗後卻讓趙明橙感覺到了孤獨。在護士給趙明橙注射鎮靜劑前,她零亂地聽到了:“高燒……幻覺……精神……”之類的字樣。此刻想來,在香江大廈裏看到的顧影兒分明隻是高燒和緊張下的幻覺了。她自嘲地笑了笑,醒來後看到的顧天瀾與夢中一樣,自然是因為他一直沒有換過衣服,在他身後進來的估計也是他的同事吧。鬼魂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在噩夢和幻覺中出現,自己也隻是在嚇自己而已。趙明橙長歎了一口氣,在寂靜的房間裏竟是那麼響亮,越發顯得清冷淒涼。
她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似乎沒什麼問題。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腦中,“回家”,回到自己的家裏,那裏雖然一樣孤寂,但卻有著自己熟悉的一切。“回家,回家,回家……”聲音越來越響亮,充斥在腦海中不斷回蕩。趙明橙下了床,趿著拖鞋輕輕打開了門。門外的長椅上果然有一個警察歪歪斜斜地睡著,渾然不知有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人赤著腳,提著拖鞋從他身邊躡手躡腳地走過。一個護士從走廊經過,趙明橙機警地推開身後的病房門閃了進去,待護士離開後,飛快地跑過走廊,閃進了緊急出口裏,沿著樓梯飛快地向下跑去。到了一樓,趙明橙停下來大口喘氣,努力平息呼吸的急促,然後推開了門,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悠然地走了出去。她抬頭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鍾:21點13分,醫院的一樓大廳即使在晚上也並不平靜,來來往往的家屬,值夜班的醫護人員,三三兩兩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一輛救護車剛停下來,一個病人被抬下來,在一大群人簇擁下向電梯跑去,這讓趙明橙的出現顯得並不那麼突兀。她努力控製著表情,裝作隻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樣子,緩緩走出了大門,然後四顧一下,撒腿就跑,仿佛一隻被大灰狼追逐的小白兔,有幾個往大門裏走的人看到她的舉止,也隻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就專注於自己的事情。這年頭,誰會對一個陌生人那麼關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