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同誌,我們需要找一段輸水管網的檔案資料,具體建設年代不大清楚,差不多是70年代吧。”
“70年代輸水管網的檔案資料?”林遠方愣了一下,說道:“董主任,這個你應該去建委檔案館去查啊。我們規劃局保存的地下管網的檔案資料都是1985年以後的。”
“我去查了。”董曉強苦笑了一下,“五六個人忙活了一周,都沒有查出來。後來建委檔案館裏的朱館長就推薦了你,說你是咱們邙南縣地下管網係統的‘活檔案’,隻有你才能解決這個問題。”一邊說著,董曉強一邊殷切地看著林遠方。
林遠方的頭就有點大了。董曉強用了五六個人查了五六天,那應該把檔案都仔仔細細地翻閱了一遍,他們既然查不到,隻能說明一個情況——那個資料缺失了。林遠方即使記憶力再厲害,又有什麼用處呢?
“遠方,你可是咱們局裏的技術骨幹,我相信你的能力。”王天放不等林遠方說出推托的話,就搶著說道,“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林遠方苦笑了一下,說:“王局長,我盡力而為吧。隻要建委檔案館裏有,我就能想起來。”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建委檔案館裏沒有這份資料,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王天放自然聽出了林遠方話裏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靠在了沙發上不再說話,林遠方就明白自己已經騎虎難下,沒有退路了,他知道完不成這個任務的後果有多麼嚴重,隻好硬著頭皮問董曉強:“董主任,你能說一說那段輸水管網的具體位置嗎?”
“在友誼路口和建設路交叉口往西五十米。”董曉強連忙說道,“輸水管直徑是四百毫米。”
林遠方眼睛一亮,腦海裏立即閃出一個念頭,想到一個可能,大致知道董曉強他們為什麼找不到這段輸水管網的檔案資料了。
天陽市有一家叫做天陽光學儀器廠的大型軍工企業,1978年,天陽光學儀器廠決定在邙南縣開設一家分廠,廠址就選在建設路和友誼路交叉口西南角。由於是軍工企業,所以這家分廠的地下管網配套設施的圖紙報規劃局審批之後,就由天陽光學儀器廠自行保管。可是經過一年多以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停建了,把已經建成的部分全部移交給邙南縣地方。在這次移交過程,這家分廠所有建築圖紙檔案,包括地上建築和地下管網圖紙檔案,一並移交給邙南縣建委。到1985年,邙南縣建委成立了專門保管建築檔案的檔案室,這部分檔案資料就歸並到檔案室進行管理。由於這個曆史原因,邙南縣的地下管網檔案資料其實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邙南縣地下管網檔案,包括了邙南縣百分之九十七的地下管網係統;剩下的百分之三,就是友誼路和建設路交叉口西南角的地下管網係統,那一部分檔案資料是單獨歸類的。
林遠方猜測,董曉強他們一定是沒有查閱到當初天陽光學儀器廠移交過來的那一部分檔案。
“建設路和友誼路交叉口往西五十米?是不是路南?”林遠方問道。
“對對對,就是路南。”董曉強見林遠方的神色,就猜到林遠方可能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林遠方徹底放下心來,就問道:“董主任,你們是不是隻查閱了邙南縣輸水管網的檔案資料?”
“對啊,”董曉強不知道林遠方為什麼要這樣問,他說道,“我需要查的本來就是輸水管網的檔案啊。”
“怪不得呢!”林遠方驗證了自己的推斷,又問道,“檔案館裏有一套天陽光學儀器廠分廠移交過來的檔案資料,你們沒去那裏查一查?”
董曉強眼睛猛然一亮。他也是土生土長的邙南人,自然了解天陽光學儀器廠在邙南縣開設的這家短命分廠,難道輸水管網的檔案資料與這家分廠有關?董曉強不敢太肯定,他望著林遠方問道:“你的意思是……?”
林遠方說道:“按照董主任說的位置,那段輸水管網應該是當初這家分廠鋪設的。你再到建委檔案館去查一查這家分廠移交過來的檔案資料,說不定會有收獲。”
“啊?原來是這樣啊!”董曉強又驚又喜,他基本上相信了林遠方的判斷。“遠方同誌,你提醒得非常及時,真的是太感謝了。”
“董主任,你太客氣了。”林遠方適時地表達出了應有的謙遜,“您是王局長介紹過來的,我能夠不盡力嗎?”
王天放在一旁聽著林遠方的話,也很是滿意。林遠方這個人的確是個不錯的苗子,隻可惜這小子是樊一民招進來的人,而且至今還經常到醫院去看望樊一民。
王天放心中惋惜著,嘴上卻笑著說道:“老董,你先不要急著感謝。先去查一查,看看按照遠方同誌說的辦法能不能找出來。等真的找出來了,再感謝也不遲。”
“好,好,我馬上就去。”董曉強恨不能馬上就走,他望著王天放說道:“天放,我想讓遠方同誌陪我一起過去,你看行嗎?”
“嗬,有啥不行的?我的兵就是你的兵嘛!”說到這裏,王天放扭頭看著林遠方:“遠方,你就陪董主任到建委檔案館去一趟吧。”
建委大院一共有兩棟辦公樓,一棟是臨街的新辦公樓,才建成兩年,豪華氣派;那棟位於角落的老舊的兩層小樓是建委的老辦公樓,建於50年代,兩年前新辦公樓建成後,建委大部分部門都搬到新辦公樓裏了,那棟寒酸的小樓除了一部分留給檔案館辦公外,餘下的就讓後勤部門當做倉庫來使用了。
林遠方跟著董曉強沿著逼仄的樓梯來到二樓,拐到東邊的檔案館館長辦公室,見門虛掩,董曉強也沒有敲門,推開門就往裏走。
建委檔案館館長朱大龍外表黑瘦,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兩條眉毛微微往下耷拉著,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愁眉苦臉的生產隊老會計。這時候他正拿著一本殘破的棋譜,聚精會神地在桌上擺著殘局,董曉強和林遠方都走到他麵前了,他還沒有發覺。
“朱館長,很刻苦啊!”董曉強伸手輕輕在桌麵上敲了兩下。
“啊,董主任,這麼快就回來了?”朱大龍抬起了頭和董曉強招呼,又看到了站在董曉強身後的林遠方:“喲,我說董主任,你的麵子就是大啊!還真把小林給請過來了。快坐快坐。”林遠方經常來檔案館查資料,和朱大龍也算是熟識。
“我哪裏還有心情坐啊?”董曉強擺了擺手,“朱館長,我們還是先去檔案室把事情弄好了再說。”
“中,中,沒問題。”朱大龍說道,“咱們這就過去。”說著把棋譜往桌上一撂,領著董曉強和林遠方就往檔案室走,一邊走還一邊問林遠方:“小林,董主任說的那段輸水管資料你想起來了?”
“有個大概眉目,也許在天陽光學儀器分廠的檔案裏能夠找到線索。”林遠方說道。
“天陽光學儀器分廠?可不是麼!你可別說,那些資料很可能就藏在天陽光學儀器分廠的檔案裏。”朱大龍拍了一下大腿,笑著對董曉強說道:“老董,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我就說你去找小林,肯定能有所收獲!”
“是啊,是啊,很感謝朱館長的推薦。等這件事辦完了,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到了檔案室,自來水公司辦公室的幾個員工還正埋著頭在幾米高的檔案堆裏拚命翻找,個個滿頭大汗。
再看朱大龍手下四個來幫忙的檔案管理員,有一個正抱著電話在跟另一端某個人嗯嗯啊啊的閑扯,另外三個人卻紮堆在一起,就著一包瓜子在閑聊。
董曉強暗自搖了搖頭,真是板子不打到誰身上,誰不知道疼啊,關鍵時候肯出力的還是自己這些手下。
幾個檔案管理員見朱大龍領著兩人進來,手忙腳亂地把瓜子收了起來,順手把瓜子殼用報紙一包,塞進了抽屜裏。那個正煲電話粥的急忙掛斷了電話。
自來水公司的幾個員工也站了起來,領頭的那個苦著臉衝董曉強搖頭道:“董主任,我們又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
“你們肯定找不到,方向都錯了,用多大勁兒都白搭。”董曉強擺了擺手,指著林遠方介紹道:“這就是規劃局的‘活檔案’林遠方同誌。”
林遠方心中苦笑,董曉強這不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嗎?萬一找不到,自己可怎麼下台啊?於是就笑著說:“董主任真會開玩笑,我過來就是幫同誌們搭一把手。話就不多說了,咱們先幹活吧。”
董主任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說道:“我們公司的這幾個人,包括我,都交給你指揮,該怎麼幹,你隻管安排。”
“董主任,用不了這麼多人的。”林遠方說:“過來一兩個人就中了。”董曉強沉吟一下,說道:“我算一個吧……”然後又抬頭掃了四周,指著牆角說道:“洪玉喬,你也過來吧。”
“好的。”牆角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一個穿著淡huangse裙子的美女應聲從半摞高的檔案後麵閃了出來,微笑著站在林遠方麵前,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林遠方。
林遠方吃了一驚,沒有想到董曉強手下還藏著這麼一位大美女。看著美女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自己,林遠方倒先不好意思起來,目光閃到一邊,不敢和洪玉喬對視。
洪玉喬心中偷樂,沒有想到這個大名鼎鼎的“活檔案”臉皮這麼嫩。
董曉強伸手向林遠方介紹:“洪玉喬是今年剛分到我們單位的大學生,腦子特別靈活,記憶力也很好,相信能幫到你。”然後又對洪玉喬說道:“洪玉喬,這是難得的機會,一定要好好向林老師學習。”
因為洪玉喬進自來水公司的時候,縣人事局的張科長私下裏向董曉強打了招呼,說讓董曉強多多關照。董曉強從張科長的語氣中推斷,洪玉喬和張科長的關係絕不一般,所以這個時候就想關照一下洪玉喬,讓她先積累一些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