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
接下來的幾日更加煎熬。因為馬上就要到小夢手術的日子了。
久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在另一個醫院苦苦不得的心髒，在D大附院這麼簡單就可以得到。
他終於忍不住問了拓。
“有的人突發事故瀕臨死亡，家屬會在掙紮過後放棄治療。那位好心人如果事先簽署過遺體捐贈協議，心髒就被捐了出來。和你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沒什麼稀奇的。”拓回答的漫不經心。
看著久如釋重負的樣子他微微笑了一下“我還沒有瘋狂到為了做手術去殺人的地步。”沒等久回答他繼續說道，語氣平緩“一切都合法合規。不過，確實，我們享有優先權，這些東西是普羅大眾沒辦法享有的。”
久聽完後還是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可是，手術日子都確定了。事故不應該是突發的嗎？”
拓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心髒捐贈者成了植物人。家屬打算放棄治療。我……花了些錢，讓他們配合調整一下放棄治療的時間而已。”這些事情說出來總是有些像在做壞事的感覺，“鐵石心腸”的拓並沒有什麼，他隻是怕久會多想。
久低頭沉默了起來。
“不用說謝謝。不要再因為別人跟我說謝謝了。”拓的胳膊上隻貼著一塊紗布，可他還是賴在醫院住著，不願離開久半步。
“你一定在想，拓原來在背後默默的做了這麼多事情，很感動，覺得更喜歡我了。”
他用一種調侃的口氣，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一些。
久終於開口“你這樣隻會讓我覺得我自己很沒用。收養小夢的是我，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久突然有些後怕，如果不是遇到了拓，自己會堅持多久？會像小夢媽媽那樣在痛苦掙紮過後選擇放棄嗎？
拓拍了拍久的後背，安慰似的說道“這個話，我聽了很多遍了。你不是還有我嗎？我們是一體的。”說完他把頭埋進了久的肩窩溫柔的又說了一遍 “我們，是一體的。”
久輕輕點頭，主動抓起了拓的手放進了自己的手裏。
這時候手機在久的口袋裏震動起來。他放開拓的手拿出手機，然後吃驚的站了起來。
明明很好的氣氛被這個電話打斷了，拓有些惱火的問道“怎麼了？”
久看向拓，臉上還是有些驚訝的表情“是亮。”
幾天前在典當行門口的爭執還曆曆在目，他沒有想到這麼快亮就會再聯係自己。
【久來看你了】
久並不知道，亮媽媽手術的地方就在D大附院，離自己這麼近。
“我媽手術後出現了並發症，器官衰竭......估計快不行了。”亮的嗓子像是破舊的喇叭，艱難的發出帶著伴隨氣體流動的嘶啞聲音。
久奔跑著，眼前闖入各種帶著奇怪神情看著自己的人，他橫衝直撞，想要找到亮告訴自己的地方，
隻能聽的到自己的呼吸聲音，他來不及思考，一直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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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醫生宣告著亮媽媽的死亡，亮終於無力跪在了地上。
亮媽媽身上的引流管鼻飼管等被撤去，幾日的嘔吐折磨讓她更加形容枯槁，像是已經死去數日，身體已經開始腐朽。
男人蹲在不遠處在瑟瑟發抖，嘴裏不停地說著些什麼，他似乎在抽泣，那嗚咽的聲音裏似有無限的悔恨。
亮抬頭看向病床上的那個人，剛才雙手不斷撲騰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似的手此刻已經安詳的放在身旁。
亮麵如死灰，目光裏一片死寂。麵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她再也沒有痛苦了，沒有濫賭離家的丈夫，沒有喜歡打架鬧事毫無出息的兒子，她去了另一個世界。
亮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站了起來，挪動到床邊，看著躺在那裏的媽媽。
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亮茫然的回頭看向門的方向，他現在還在發懵的狀態。
久氣喘籲籲的站在那裏，臉上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還不明白或者說不理解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亮看著久的視線從茫然變成了複雜，最後變成了莫大的悲痛。他的眼睛終於開始模糊，低頭咬著嘴唇，肩膀瑟縮著從微微的抖動變成劇烈的起伏，他開始隻是低聲喃喃的說了些什麼，接著變成了呼喊
“——媽，醒醒。久來看你了。”
床上的亮媽媽毫無反應。
亮不甘心似的撲通跪到了地上，趴在亮媽媽的身上大叫道“媽，醒醒，久來看你了......”
他反複呼喊著這一句話，聲音回蕩在病房裏。病房好像變成了一個諾大的空間，甚至可以聽的道亮的回聲。
沒有過渡，久的呼吸立刻沉靜下來。他臉上的表情也凝固著，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清楚床上躺著的人的臉。他立刻看清楚了，亮媽媽那因為連日嘔吐折磨而浮腫發黑的臉。
久覺得腦袋裏再次嗡鳴吵鬧了起來。他覺得眼前好像有刺激的白光閃過，刺得他眼睛生疼。
“亮……”久走到亮身邊。
亮像是喝了毒藥，痛苦萬分，神情扭曲的來回打量著亮媽媽的臉和身體，他彷佛已經完全呼吸不到空氣，臉憋得通紅。身體裏那隻怪獸早已把他的五髒六腑啃食幹淨，在他的皮囊下橫衝直撞。
久也跪了下來，兩行淚隨著閉上的眼睛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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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你現在有女朋友嗎？”亮媽媽看著窗外，虛弱的說。表情沉靜而安詳。
亮愣了一下，臉色有些不易察覺的泛紅，然後微笑著說“現在沒有。你問這個問題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