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橋村著名人物——鰥夫秦樹保跑過來,蹲在地上對小圈說,孩子鬆口,我帶你回家。
小圈鬆開了口。小軍爹小腿肚子下麵出現一個醒目的紅色的牙印子,局部地區還冒出了血珠子,那塊肉似乎往外突出來,要掉下來的樣子。大軍爹對護住小圈的秦樹保說,你把這野種交給我,我帶回去剝他的皮!
秦樹保睜著一隻眼睛閉著一隻眼睛說,大軍爹,依我說就饒了這孩子一次吧!剛才你那一巴掌我也看到了,打得可不輕。我們大人參與孩子們的事本身就是不對,伸手打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更是不應該。小孩子今天玩惱了,明天又湊到一起玩了,他們原本就是在釋放作為孩子的天性,簡單,單純,天真,而我們大人一摻和,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你看看小圈的臉,都腫成饅頭了。
小圈,秦樹保低頭問懷裏的小圈,臉還疼嗎?
小圈眨巴著眼睛不作回答。
秦樹保加大了音量又問一次,小圈一臉懵,不回答他。
秦樹保說,完了,大軍爹,小圈的耳朵壞了,被你打聾了。你看怎麼辦吧,趕緊帶走村衛生室找先生看看吧。
大軍爹一晃腦袋,拉起兒子急急地往家去了。
小夥伴們一哄而散。
秦樹保讓小圈在這裏等他一會,他回家拿了點零錢,攙著小圈去村衛生室。衛生室醫生看到秦樹保領著一個孩子進來,笑問,人民英雄來了!這個孩子是?
秦樹保說,小圈,你沒聽說過?
醫生恍然大悟,哦,就是你們莊上許二麻在豬圈裏撿到的小圈——你看病還是小圈?
秦樹保說,當然是小圈!這孩子耳朵被人打了一巴掌,我感覺是不是被打聾了,我跟他說話他都沒有多大反應。
醫生說,這麼說來應該是大人打的,誰這麼無聊,打一個孩子,還打得這麼重?
秦樹保說,就別問誰打的了,先給看看吧。
醫生拿起一個類似於漏鬥一樣的東西,小頭向內塞進小圈的耳朵,揪著小圈的耳朵,用手電筒往裏照了照,又通過問話等方式檢查了半天,確認小圈的右耳出了問題,基本上失去了聽力,由於人兩個耳朵是相通的,一個耳朵失聰了,就會影響到另一個的正常發揮,所以就會出現聾的現象。可是這不是全聾,是半聾,等外力打擊造成的肌肉和神經損傷緩過來以後,就會聽到聲音,隻是對於微弱聲音的捕捉能力要大打折扣。醫生開了幾片土黴素給秦樹保,囑咐他按時給孩子服下。
醫生對秦樹保說,大英雄,回去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不如我們聊會天,我一個人坐在這裏,兩眼望青天,沒意思的很。
秦樹保說好,聊聊就聊聊。說完便坐在了條凳子上。
醫生說,老秦,你聽說沒有,我們秦橋要建國營農場了,省農墾局已經來人勘察過了,說我們這裏適合搞農場,村邊有河流,土地肥沃,離縣城還不甚遠,各方麵條件都不錯。
秦樹保說,那可是好事啊,國營農場,聽這名字就霸氣,上檔次,如果事情要是真的,你我搖身一變,不就是吃皇糧的人了?
醫生說,那倒不一定,我們的身份雖然說變了,可是還不得幹活?這國營農場究竟是啥樣子,我們都還是糊裏糊塗,誰也沒有見過農場是什麼個情況。不過,要真是成立了農場,你這個老革命就去找領導,給你安排個辦公室蹲蹲。
秦樹保笑了,那隻瞎眼的眼皮直擠動,秦樹保說,我扁擔長的一字都不認識,還能坐辦公室?雖然說參加了朝鮮戰爭,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為國家的尊嚴拚過命,流過血,子彈還射瞎了我的一隻眼睛,但是以前我可是國軍啊,我真刀真槍地和人民軍隊拚殺過,是一個罪人,我付出的貢獻還不知道能不能抵消我的罪過!
醫生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尊重你的。你當國軍也是情非得已,麵對前來抓壯丁的國軍的槍口,你也是別無選擇。你後來不是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了嗎?
秦樹保說,就別再提以前那些光榮曆史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目下有一件要緊的事我正在發愁呢。
醫生說,你有什麼發愁的事,你是村裏的五保戶,除了媳婦沒著落,其它還有啥難處?
秦樹保摸著小圈的頭說,這個孩子自從來到我們村,在我們莊上東遊西蕩,惹是生非,沒有一個固定的住所,常常是在草垛堆裏過夜,誰家也不願收養他,平時能給口吃的就算不錯了,看看孩子也就大了,這樣下去怎麼行?我早有收養他的想法,但是想到自己還是吃救濟過活,靠大家供養,又如何好意思添丁增口,被別人說閑話?
醫生說,你這個想法非常好,其實你要是收養小圈,對大家來說也是好事,大家不但不會反對,反而會支持和高興。原因是大夥兒都煩這個小圈,又不好意思不履行當初的諾言,把孩子攆出門外,不給飯吃。現在你一提出收養小圈,不是正合大家的心思?你替大夥兒解決了一件煩心事,他們能有不高興的理?
秦樹保經過醫生這麼一說,決定回去和大夥兒說說收養小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