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偏南方的地方出奇地拚了命地下雪,教室外麵白雪皚皚,窗邊的枯枝上包滿了雪,幾隻麻雀久久在樹梢間盤旋,淒厲地叫著,感歎著找不到棲息的地方,遠處的湖麵上飄滿了雪塊,冰水混合物,馬路上偶爾會有車輛駛過,像蝸牛一樣。
張亦辰仍然坐在最後那排的窗邊,沉沉的幻想,幻想遠處白色的世界裏有著怎樣的故事,會不會有離別,會不會有困窘,會不會有傷悲。
一條白色的馬路在遠處分成兩半,似乎是突然擺在麵前的選擇,人生的下一個路口,到底有怎樣的清秋,是不是仍然悲傷逆流,是不是仍然沉鬱朦朧,誰都不知道。
張亦辰隻用他與生俱來的思想去勾勒人生,領悟人生,獨品自己不一般的內心世界。
他望望北樓,夏思思從窗戶裏伸出手來對他示笑,張亦辰也淡淡一笑,輕輕揮動一下手。
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裏,似乎也隻有夏思思能給他一絲溫暖了,她的笑容流露出一種理解、同情,與有些人口中的懦弱、鄙視相對比,他自己清楚明了。
外麵雪的世界發出刺眼的光,張亦辰感覺眼痛無比,他似乎要流淚了,他打開窗戶伸出手去,一滴冰水打在手心,他的心一顫,有隱隱的痛,他又想起了那個大雪紛飛的晚上。
雪很大,大得讓人睜不開眼睛,風呼呼的刮著,雪片斜斜的打在屋頂上,老家屋後的鬆林裏時而響起積雪壓劈鬆枝的聲音,在靜夜裏像鬼一樣斷斷續續的嘶叫著,外婆滿頭銀絲,抱著五歲的張亦辰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講述著那些撕裂心扉的故事。
“那時你還小,你媽媽患上了重疾,你爸爸就帶著她漂泊在外、四處求醫,你也沒有人照顧,整天在雪窩裏滾,你沒有好的衣服,也吃不飽肚子,所以你的身體越來越差,每一次你發病我都會嚇的隻哭,一切都聽天由命。可是你知道的,我們那樣的家庭,哪裏有錢給你治病。其實你還有一個姐姐,叫張亦姝,隻是那時實在沒能力撫養,就把她送給了別人,應該比你大三歲吧。”
“後來你媽媽去世了,從那以後你一直跟著我們過著艱難的日子,你爸爸也一直想辦法治你的病,四處買藥方,我們寧可不吃飯,也要把錢拿來給你治病,但是別人都說你這是不治之症。不過,也許老天有眼吧,每次發病你都能挺過去,我們真的是既高興又痛苦,我們不希望失去你,又怕你的一生都承受著病痛折磨。”
那一夜,雪整整下了一夜,大雪把整個村莊都淹沒了,也是在那一晚張亦辰真真切切的看到外婆那滿頭的銀絲和滿臉的皺紋。
一陣寒風從窗邊吹過,驚醒了回憶中的張亦辰,張亦辰微怔,然後收回伸在窗外的手,關上窗戶,透過如在幻境的玻璃看那邊,夏思思正在對他微笑,像一個美麗的天使。
日子沒有大的波瀾,一切都算平靜,唯一不平靜的是張亦辰的內心,和他愈來愈深的愛戀,和不能在她身邊的痛苦。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張亦辰隻能這樣想著,他隻是在內心裏祈禱他愛的人能陪他度過最終的日子,可是他又怎麼能告訴她他的日子不多了呢。
全世界似乎隻剩下雪了,白花花的,在淡淡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周遭開始鬧騰了,這樣罕見的大雪到這偏南國的地方實屬難得。大家會頂著寒冷在雪地裏玩耍,像一群沒有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