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
張亦辰靜靜地坐在江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麵,江水向東邊安靜的流淌著,寬寬的江對麵是林立的高樓和高樓下寬寬的馬路和馬路上匆忙的車輛,江麵上幾葉烏篷船自由自在的蕩著,那是一些生活愜意的現代人在享受著古典的韻味,時而還可以聽到烏篷船裏傳來的笑聲,隨著波浪一滾一滾的蕩過來。
張亦辰靜靜的聽著烏蓬船裏傳出的笑聲,呆呆地看著江麵,此刻他沒有任何幻想,他隻是想獨處,僅僅讓眼前的波浪搪塞住眼睛與思維。
江風正忙,夾著寒風吹蕩,張亦辰早已忘記了寒冷,因為他忘記了世界,他似乎休眠了。
他背後也是寬寬的馬路和馬路上匆忙的車輛,路邊的古老城牆在斑駁中透露出了別樣的曆史滄桑,歲月早已剝蝕了它的模樣,徒留後人淚灑寬寬的江水裏,憑吊古老的故事,都說古物多情絲,可是千年的城牆又怎能讀懂現代人的悲哀與無奈呢。
爸爸此刻正站在路邊的亭子裏看著江邊的兒子,他總是放不下心來,他要時時刻刻跟在兒子的後麵,但是他不會去打擾他,他隻是心疼他,他除了不會放棄一個父親的責任與愛以外,其他他都會為兒子去做。
張亦辰也許知道爸爸在背後,也許他不知道,然而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想在這安靜的自我世界裏療養形神俱累,讓悲傷溶解。
風如刀一樣割裂著爸爸黑瘦的臉,爸爸已經麻木了,他沒有一絲冷的感覺,而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那是十六年前的一個秋日的下午,老家的村子裏灑滿了落日的古紅,村頭的古杏樹在秋風澀澀中抖動著落完葉子的孤枝,遠山朦朧了一層黑暈,像是在宣布夜的到來。
在一個土屋裏,身體孱弱的媽媽突然倒在地上,爸爸如掉了魂似的叫著,而四歲的姐姐和沒有兩歲的張亦辰則迷惑的看著爸爸撕心裂肺的叫,然後他們也不知所措的跟著哭泣,爸爸一年多的求醫還是失敗了,媽媽走了,姐姐也送給了別人,張亦辰隻是覺得媽媽睡著了,姐姐被藏起來了。
那晚下起了雪,冬天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屋後的那片鬆林裏時時發出樹枝被壓斷的劈叉聲,門前那棵老桃樹上掛著靈燈,橘紅色的光中是紛紛揚揚的雪,靈堂裏擺著漆紅的棺材,屋裏哭聲一片。
那一夜外婆整整哭了一夜,好幾次暈過去,那夜外婆蒼白的頭發變成了全白,皺紋深了幾許,而張亦辰卻看著漆紅的棺材不知所措。
······
“我一定要保護好兒子,一定要治好他,一定。”爸爸咬著牙齒狠狠的打著麵前的柱子,淚水掛在黑瘦的臉上,爸爸俯身坐到石凳上,說不出話,上下顎拚命的抖動,心裏好像沸騰了一樣。
爸爸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過去的一切,努力讓自己鎮定,作為一個父親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打垮。“近二十年了,那麼多無助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放棄,風雨總會過去的。”爸爸這樣想著。
江風依然很大,大得聽不清疾馳的車聲。
爸爸淡靜地站起來看看坐在江邊的兒子,爸爸此刻就是一座豐碑,永不風化的豐碑。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爸爸掏出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接通了,對方是個女的“叔叔,您好,我是張亦辰的同學,他昨天跟我說和你去吃飯了,今天回來的,怎麼還沒回來啊。”
“噢,張亦辰他病了,我帶他來市中心醫院了,現在好多了,謝謝你們的關心,他明天就回來。”爸爸很有禮貌的說。
“病了。”李夢娟心一抖,不由自主的掛了電話,連再見也沒說一聲,她的手一個勁兒的顫抖,她很擔心,“怎麼辦,怎麼辦?”李夢娟一陣焦急。
“怎麼樣,他爸怎麼說的。”譚梓童急著問。
“他爸爸說他病了,在市中心醫院。”李夢娟兩眼呆滯,並不看譚梓童。
“什麼病?”譚梓童追問。
李夢娟沒理他,她推開譚梓童就向教室外衝去,他沒有跟著追出去,他大概已經猜到了她去找夏思思了。
他看著北樓那邊,李夢娟的身影果然出現在那邊,李夢娟焦急的在十四班的教室外徘徊了幾趟後,夏思思出來了。
走廊上李夢娟焦急地說“張亦辰病了,在市中心醫院,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你,這是他爸的號碼,你快點過去看看吧。”
夏思思身子一顫,想問什麼病,但又立刻把話咽回去,沒有任何思考的向走廊口跑去。
夏思思跑出校門,招了一輛出租車便向自己家裏趕去,到家了打開門一陣灰塵撲來,好像好久沒有人住過一樣。
她沒有多想,從車庫開出車就像市裏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