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戀之瞳·1(1 / 2)

霧衣織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魔法森林,人裏之外。一半是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一半是對觸碰禁忌的興奮。不知道是多少次被家人警告“不要離開人間之裏,否則會被妖怪分食”,但是那些有序的危險規則全部在無意識的遊蕩之中被盡數打破。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無法想起也不願去想起。那麼現在……是繼續深入還是老實的折回?無論怎麼想都應該回去吧,回到那個名義是“人類所有地”的人間之裏,那個人類不會被妖怪殘殺的地方。但是,既然已經身處圍欄之外,不適當的遊蕩一番,未免也太對不起這次奇妙的旅途了。無論是不知名的植物,未曾見過的動物,傳說中的魔女,奇形怪狀的蘑菇甚至是被描繪的麵目猙獰的妖怪,一直以來被村莊“囚禁”的我無論如何都想要親眼去觀測一番。然而……真正見到妖怪的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那樂觀至極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魔法之森並沒有家人敘述那般陰森恐怖,倒不如說被綠色包圍這件事在人間之裏是絕不可能實現的享受。因此,最初並沒有注意到那片黑色,我隻是流連於各種奇妙的植物之間。在來到一處空地習慣性的環視四周之後,我才猛然發現背後那片不知何時出現,已然是近在眼前的黑暗。“——!”如同空間被莫名撕裂一般的恐怖景象甚至沒法讓我第一時間發出聲音,想要逃跑但指令卻無論如何都傳達不到雙腳,木人一般的我就這樣被黑暗吞噬。視力被潮水般湧來的瞬間剝奪,幾乎同時又有什麼東西將我撲倒。“誒~是人類麼?太好了,露米婭今天可以吃飽了呢!”耳邊傳來的聲音出乎意料的異常可愛,但卻更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那輕鬆的語氣對“吃人”這一活動是理所當然的態度,甚至直接的讓人無法反駁。“那麼,我開動了喔!”!?“等,等一下——”“嘶啦”撕裂肉體的聲音打斷了我未說完的話。“嗚哇啊啊啊啊啊!”左臂仿佛被插入烈火中一般灼燒的劇痛,連帶的負責傳遞痛覺的大腦也如同針紮一樣刺痛無比。“哢嚓——”牙齒嵌入肉體的聲音。“————嗚!!!!”已經連像樣的喊叫都做不到了,思維早已被劇痛絞碎,想要大聲呼救,喉嚨卻被恐懼與劇痛鉗製的隻能發出不成樣的悲鳴。也許唯一值得慶幸的也就是無盡的黑暗讓我免於目睹自己被妖怪食用的場麵,但——「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大腦無意識重複著無用的奢望,故事中的走馬燈也並沒有出現,圍繞在身邊的一切除了黑暗就是劇痛。「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持續的腦內悲鳴也許是身為人類最後的求生欲了吧,隻是比起那些,我隻是懇請食人妖怪的下一口能撕破我的動脈,喉管,讓我免受多餘的劇痛。但下一刻,肉體被吞咽咀嚼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就是你一直在喊「不想死」麼?真吵啊。”這便是我與她,一切的開始。……………………………………………………古明地戀身為種族“覺”的讀心妖怪,在最初我就知道自己無法獲得其他人正常的目光。理所應當的,我們被地上的妖怪所排斥厭惡。為了遠離那些惡意和謾罵,姐姐和我來到了地底的舊地獄,但鬼族與其他的地底妖怪的反應卻和那些地上的妖怪別無二至。“被‘世人所厭惡的妖怪’厭惡麼……”那時姐姐用細微到甚至不能聽清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離開了鬼族占領的舊都,我們前往到了更深處的灼熱地獄遺跡,並在那裏建造了一座名為“地靈殿”的建築作為住所。空曠的地靈殿雖然隔絕了流言與偏見,但也同時阻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我無法與人交流,無法接觸事物,甚至連怨靈都會惶恐的避開我。姐姐不知何時起開始喜歡上了讀書和寫作,她說寫作對於能夠讀心的妖怪是一件很刺激的體驗,但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她說的“刺激”,倒不如說我根本就是缺乏將文字轉化成語句的能力。所以每次姐姐在屋子裏麵一邊寫東西一邊大喊“燃燒吧筆尖!次元之壁是無法阻止我的!”之類奇怪的東西,我隻能是無聊的跑去灼熱地獄盯著翻滾的岩漿發呆。“逃回到地上去玩玩吧”連自己都感到詫異的念頭不知何時盤踞在腦海裏,而且並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如同岩漿地下湧上的氣泡一般越來越大。然後,浮出水平麵的瞬間,氣泡爆裂了。和平日一樣,姐姐在屋中寫作,我看著岩漿發呆。隻不過與往日不同,起身離開灼熱地獄後,我的目標並不是地靈殿,而是那看起來遙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地上。雖然心裏早已明白,無論雙眼看到的景色有多麼美麗,都無法阻止第三隻眼將要看到的偏見;無論試圖擺出多麼友善的態度,都無法得到坦誠相待的平等目光。但是就算如此——果然還是想要再一次看看那片藍色的天空。所以,抱歉啦姐姐,一聲不響的就這樣“離家出走”了呐。向地靈殿微微招手告別後,我徑直飛向了地麵。重新回到地上,我驚訝的發現即使過了幾十年,無論是森林還是山石,地上的景色依舊與那時腦海中最後殘留的印象完全吻合,似乎這奇妙的幻想之地從來沒有變化過一般。果然呢……比起岩漿灼熱黑暗,我更喜歡湖泊清風陽光。明明是隻能殘存在地底的妖怪,卻喜歡留戀著地上的世界,這種無法中和的希冀真是令人絕望的矛盾。那麼總之,試圖不要與其他的生物接觸吧。如果最初就不去產生交集,自然也就不會有後續的螺旋。給自己定下了底線的境界之後,我開始了漫無目的的遨遊。最初看到的能夠辨識的地標是那片鈴蘭盛開的無名花海,溢滿的死亡氣息似乎從來沒有消散過,反而開始向著某一地點凝聚。是要形成新的怪異吧?沒有太放在心上,我繼而來到了可以說是樂園最美絕景的太陽花田。依舊是無邊際的金黃,雖然隱約的透著一股大妖怪的威壓,但更多的還是心曠神怡,如果可以,還真是想在此居住啊。微微彷徨了一陣以後我離開了太陽花田,飛向魔法之森。因為曾經被這裏居住的妖怪排斥過,所以我並不打算過多停留,一口氣飛過去好了。然而路過某片開闊地的時候——「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不想死啊!!」第三隻眼突然收到了強烈的心緒波動。明明沒有進行“讀心”的動作,為什麼會自動收到心緒?抱著疑惑,我很輕鬆的找到了那團紮眼的黑霧,讓人煩躁的波動根源就是在那之中發出的。宵闇的食人妖怪麼……這麼說,我接收到的腦內哀嚎訊號,應該就是不小心被捕獲的人類了吧。“……稍微,隻是稍微的接觸一下吧”喃喃道不知是對誰說的借口,我走進了那團黑暗,給食人妖怪製造了一個簡單的幻覺。自己定下的境界線輕而易舉的被自己所逾越,我嚐試了自從逃入地底之後,第一次與姐姐以外生命的“交流”——“就是你一直在喊「不想死」麼?真吵啊。”讀心妖怪和普通人類的平行線,就這樣慢慢的相互纏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