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車子融入熙攘車流,越駛越遠,直至再也看不到。
喬夕瓊的視線定格在漸行漸遠的車子。如五年前一樣,他與她連再見都沒有說一句,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嘿!”宋曉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喬夕瓊收回目光,輕聲說道:“隻是在想潘老師。”
“是在想阿潘嗎?”
“對啊,有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說來聽聽。”
喬夕瓊蹙眉,“好像並沒有人和我說過潘老師這麼熱心。”
宋曉翼朗聲大笑,“因為他看到了你的天賦和潛力。”
“對啊。”何敏從車子裏探出頭,“不好意思讓你們等這麼久,快點上車。喬喬下午兩點還有一個通告。”
一上車宋曉翼就告訴何敏剛才與兩位知名製作人的談話。經常告誡藝人要保持平常心的宋曉翼說得眉飛色舞,興奮至極。
“到最後阿潘竟然寫了家庭電話和地址給喬喬,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何敏高興地忘了自己在開車,轉頭向坐在後麵的宋曉翼確認:“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名片就在喬喬那裏。”
何敏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一伸,“喬喬,快給我看看。潘若黎這人很注重隱私的,很多藝人主動提出要去他家拜訪請教都被他婉拒了,他竟然主動寫給你。喬喬,他看好你。肯定是你在台上的演唱征服了他。”
說到那場無法用語言準確評價界定的演唱,車廂內瞬時沉默下來。宋曉翼與何敏明白,喬夕瓊雖然獲得了史無前例的表揚,隨之而來的也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批評。
何敏替喬夕瓊鳴不平,矛頭直指向江臨風,“嗬,這個江臨風一向有冰塊之稱,今天怎麼變得這麼激烈?像喬喬這樣的人才應該提攜保護,不是像他那樣大張旗鼓地批評!”
宋曉翼也從興奮中跳出來,“對啊。喬喬,綜合舞台上的評語和我們的談話,從頭到尾看下來江臨風的確有些反常。他好像……”
他暗自沉思,頭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麵。江臨風和喬夕瓊的視線糾纏,江臨風的咄咄逼人與挑釁,喬夕瓊的躲閃,這一切似乎昭示了兩人之間似有似無的衝突。
“喬喬,你和江臨風是什麼關係?”
她知道這個問題遲早會有人問,隻不過沒想到這麼早。從她決定要做歌手的那天開始,她就明白江臨風是自己必須跨越的一道難關。
隻不過她沒想到,分別五年後的第一次相見江臨風就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最令人不甘的是,他竟然一副理所當然正義凜然的模樣。
她忿忿不平,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沒有,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隻是,表麵的咬牙切齒抵不住心的翻騰。翻閱過往,如流水一般的歲月中,那個陽光帥氣的巨星帶給她無盡的快樂。
以及雪上加霜的悲痛。
彼時年輕。二十歲的單純年齡,二十歲的青春心境,遇到了一個可與夕陽和彩霞爭光芒的歌壇王子。
真是花樣年華,愛戀至上。
其餘一切都是點綴。
最初的心動來源於他那一句問話:“喬夕瓊,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喬夕瓊愣愣地看著他,頭頂轟隆隆響。
江臨風沒想到這個小女生會擺一個呆瓜的樣子給他,難道這句話有如此威猛的殺傷力?抬腕看一下表,離六點不到三十秒了。
他拍拍喬夕瓊的腦袋,“回魂啦,回魂啦。”
“哦。”喬夕瓊一時之間還是很難相信所發生的一切。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我給你時間考慮。演出馬上開始了,我會讓明明帶你和你的朋友進去。演出結束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的決定。”
喬夕瓊從未看過現場演唱會。
喬夕瓊與身邊的女孩子有一個很大的區別,那就是不崇拜任何歌星或者是影星。她是一個在平常父母養育下長大的平凡女生,即使每一位教過她的音樂老師都說她有唱歌的天賦,即使在老師的期望下也曾好好學習音樂的相關課程並取得良好成績,但是這些鼓勵和榮耀並沒有激發起她做歌手的興趣。
升入高中的第一個學期,在班級舉辦的元旦晚會上她因為玩輸遊戲被同學罰唱歌。由於沒有記住歌詞,整首歌唱得七零八落,最後一個音符完結後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是,應邀參加的音樂老師卻在晚會的間隙悄悄坐在她身邊,問了她一個很多人問過的問題。
他問:“喬夕瓊,你想不想做歌手?我可以訓練你,也可以幫你聯係唱片公司。”
即將十六歲的喬夕瓊眨了眨眼,堅定地搖頭。
“為什麼?”
為什麼呢?這個問題喬夕瓊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電視屏幕上眾星閃爍,每一個都擁有璀璨光芒。他們的笑容燦爛無邊,走到哪裏都是人群的中心,日子過得轟轟烈烈,曲折迂回。
然後,她回答他:“老師,我想我的人生不會那樣燦爛,我想在人群中我不是閃閃發光的那一個,我隻想和身邊的同學過一樣地生活。”
“喬夕瓊,小小年紀怎麼這麼自卑呢?你最想要什麼?”
喬夕瓊看了看老師,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大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老師,我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誠實回答。
“隻知道不要什麼,卻不知道想要什麼。喬夕瓊,你未來的路好長啊。”這是老師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喬夕瓊直覺這句話包含著一些深意,卻始終想不透。久而久之她就放棄了對這句話的破解,繼續過日日重複無異的生活。
這隻是生命中的一個小小插曲,它並沒有逆轉喬夕瓊對於生活的意願和安排。每天上課,下課,努力學習,課餘時間也與同學討論新出的影片和專輯,無非隻是幾句淺淺的評論,並沒有周圍同學的癡狂和深愛。十八歲考入冠英大學中文係,學著用文字描述外麵的世界和內在的心靈。大二上學期經老師推薦進入唱片公司兼職做文案,嚐試著用文字表達內心的想法和設計。每做一份文案,她都會嚐試全麵了解這個歌手,會用心收集一些資料,而後交出帶有她個人特色的作品。兼職工作的性質和接觸頻率使她對唱歌這件事越來越熟悉,可是她的心猶如一汪死水,再多的刺激也激不起半點漣漪。
喬夕瓊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遇到江臨風的。
這一生喬夕瓊都不可能忘記邁進大禮堂的第一感受。
冠英大學的大禮堂可容納三千餘人,平日用來聽取校長演講、舉辦各種形式的晚會和音樂係的一些比賽。之前喬夕瓊也來大禮堂看過幾場什麼舞台劇話劇的演出,台上演員很投入,台下同學嗬欠連天,明顯不在狀態。
今天晚上的大禮堂人聲鼎沸,氣氛熱烈,台上空無一人,台下同學的情緒已激動到沸點。
明明在江臨風的示意下聯絡了此次校園歌友會的主辦人,在禮堂的後麵安插了兩個座位。他指示喬夕瓊和孟玉萍從後門進入,孟玉萍心急想聽偶像唱歌一個箭步竄了進去,可喬夕瓊邁進一隻腳就退了出來。
大禮堂內人山人海,聲聲震耳欲聾。喬夕瓊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人群蠕動,極大的壓迫感促使她熱汗直流。禮堂外麵秋風習習,幹淨涼爽;禮堂裏麵熱風陣陣,揮汗如雨,怕是連溫度都升高了幾度。
尚未離開的明明看她退出來問:“怎麼了,沒有座位嗎?用不用我帶你進去?”
喬夕瓊的臉紅了,“不是。人太多了。”
“這還叫多?不過三千人而已。風哥每次舉辦演唱會都有上萬人去聽,那個場麵真叫恢宏啊。好了,你進去吧。”明明快人快語,“噢,差點忘了。風哥讓我轉告你,今天晚上老地方見。”
喬夕瓊的臉越發紅了。老地方?也不過見過一次而已。一坐下她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麵頰發燙到都可以煮熟雞蛋了。
孟玉萍對於她的不緊不慢大為不滿,“喬喬,你怎麼還這麼冷靜呀?快點和我們一起喊呀。”
“喊什麼?”
“江臨風,我愛你!江臨風,我愛你!”孟玉萍從包包裏掏出早就買好的熒光棒,同周圍的女生大聲疾呼。
喬夕瓊搖搖頭,不知道她們愛他哪裏。
江臨風一出場,原本就坐得不安分的學生紛紛立起,跳著,叫著,整個禮堂成了一鍋粥。喬夕瓊仍舊坐著,周圍的同學蹦蹦跳跳,交織疊加的身影不僅遮住了她的視線,而且連她的身軀都要隱沒在這人潮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