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你很計較ㄋㄟ,老朋友六年不見,當然要敘敘舊。」她的臉皮不厚,但如果臉皮夠厚才能爭取和他一起的時間,那麼……厚一點,無妨啦!

「我不知道我們是老朋友。」子晏又反對她。

「忘記了,六年前我在飛機場向你自我介紹,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你,我們當然是老朋友。」她振振有詞。

知道名字就算朋友?那麼在台灣,知道他的起碼一千萬人,他是不是走到哪邊都有親朋好友?

「大叔,走啦走啦,我們去玩一玩,待在這裏很無聊ㄋㄟ。」

拉起他,她硬要人家跟她去「玩一玩」,唉,現在的年輕小女生大膽到令人咋舌。他妥協了,反正……反正她的笑聲挺悅耳的。

他們去哪裏玩?很少與人約會的子晏把嶽-帶回家裏。

嶽-先不忙和「老朋友」敘舊,她拉住江奶奶先聊了一個小時。

她告訴江奶奶老人保健的重要性、告訴她每年的健康檢查是必要工作,甚至利用職務之便,替江奶奶安排健康檢查。

這一個小時,子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他洗澡、他整理檔案,完全忘記自己帶回來一個號稱Z世代的「小侄女」。

江奶奶一句話留下了嶽-過夜,她高高興興衝向沙發邊,打電話給家人。

「喂,大哥,知不知道我在誰家裏?我在大名鼎鼎的歐子晏家哦,他們家好大,豪宅果然和我們的貧民窟不一樣。對了,江奶奶留我住下來,我明天再回去。」亂七八糟說一大堆,嶽-笑得很開心。

「瘋丫頭,-忘記我們家的規矩?」嶽群說。

「知道啊,二十歲以前不得獨自外宿,我已經年滿二十。」和她談規定?唬不了她了啦!

「二十歲是男生的標準,女生是三十歲,連-大嫂都不能獨自外宿了,-覺得自己可以嗎?」行使長兄如父的權利讓嶽群很愉悅。

「不行,我答應江奶奶留下來,言而無信不知其可矣,我今晚絕對要住在歐子晏家裏。」她斬釘截鐵。

「我不要聽-作夢,-說-在歐子晏家,那我就是在王永慶家,他正請我喝魚翅鮑魚湯。」

「不可能,王永慶很省的啦,他才不會這麼浪費。何況,我和歐子晏是老朋友,你和王永慶又不認識,喂……大叔、大叔,等等。」看見從二樓下來的歐子晏,嶽-忙喚住他。

她把電話遞給他。「找你的。」

他一頭霧水,接過電話。「我是歐子晏。」

「你是真的歐子晏?」

電話那頭,嶽群下巴掉了一大半,明天得找中醫師幫忙裝回去。

「從沒有人質疑過我的真假。」原來瘋瘋癲癲是嶽家人的特性,不是嶽-獨有。

「你要留嶽-在你家住?」嶽群問。

「我沒說過這句話,給我住址,二十分鍾內,我送她回去。」不贅言、不廢話,他選擇應該做的事去做。

掛掉電話,他轉頭對嶽-說:「動作快一點,我馬上送-回去。」

「可我和江奶奶約好,晚上住在這裏,不行嗎?」

「不行,-父母親沒教過-,不能隨便投宿在陌生人家裏?」這個女生的家教,實在差得徹底。

「大叔,我們又不是陌生人,我們認識很久了,記不記得我們同上一個……」

夠了,她又要抓住幾年前的「不經意」,將兩人的交情描得深厚,他懷疑自己要不要秋後算帳,把當年排新聞版麵的編輯抓出來迫害一番。

「閉嘴,-要不要馬上走?我現在有空送-,三十分鍾後,我會把-直接丟在大門口,這裏很難叫到出租車。」

「你、你、你好壞……」嶽-可憐兮兮地望向老人家。「江奶奶對不起,我沒辦法幫-按摩了,酸痛得受不了的話,-請人幫-熱敷。」

「少爺,小-真的不能留下來嗎?」江奶奶出言說情。

小-?才多久時間,她們的感情進展神速,已經用起昵稱?

他不語,視線在兩個可憐兮兮的女人臉上徘徊,一模一樣的懇求表情,一模一樣的委屈。

「我的背酸得厲害,要是有小-幫我g捏捶捶,今天晚上,我一定可以睡得很好。」江奶奶又說。

他可以對所有人霸道強權,獨獨沒辦法不對江奶奶妥協。

歎氣,他轉頭麵對嶽。

「馬上到奶奶房裏幫她按摩。」對嶽-說完話,他轉身離開。

耶!贏了!嶽-和江奶奶拍了一個大大的Givemefive,晚上她要用手機拍下在豪宅裏麵的每個畫麵,明天拿去跟小真炫耀。

嶽-果真贏了嗎?錯!歐子晏的妥協隻對江奶奶,眼前還沒有擴散的跡象,十一點半,嶽-走出江奶奶房間,正要回自己的「五星級飯店」半途時,發現歐子晏擋在門口。

「大叔晚安,我要去睡覺了。」揮揮手,她拿這裏當自己家,自在得很。

他不說話,拉起她的手往門外走。

「做什麼?」

嶽-兩隻手輪番拍拍拍,拍不掉他的手,他的手是銅錫合金,硬到不行。

半蹲身,他將她頭下腳上扛在肩膀,迅速往汽車停放處走。

「你要擄人勒索哦,不行啦,我的薪水很少,存款不足,我爸媽沒有工作,經濟來源短缺,隻能靠三個哥哥養,至於我哥哥,他們恨不得把我踢出家門,永遠不相認,他們不會花半毛錢贖我回去的啦!」

她說得很可憐,讓他的分速減少五公尺。

「你都不曉得我多可憐,我本來是又聰明又可愛的小女生,可是後腦勺被我哥巴來巴去,巴到智商減少二十個百分點,他們不但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還笑我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類。

我哥痛恨爸媽疼我,無所不用其極對付我,他們說我有張大餅臉,最佳職業是出門嚇人,我要真的走演藝圈,最好到韓國演鬼片,每次我在跳舞,他們會問鄰居有沒有見過活動砧板,有意願觀賞的話,十塊錢新台幣可以看半場。」

有這麼可惡的家人?難怪她寧願留在陌生人家裏,也不願回家去。子晏的腳步又更慢了。

「其實我爸媽哪裏對我好,光看名字就知道,誰會把女兒名字取做嶽飛?我又不上前線打仗,幹嘛精忠報國?從小到大我被笑過幾百回,跟爸爸鬧了又鬧,他就是不幫我改名字。

還有我媽,她常常說我是缺陷基因的組合,我還沒開口頂話就先罵我叛逆,嫌我家事做的不好、嫌我人長太醜,說要嫁掉我是高難度挑戰,相不相信,從十八歲開始,她就開始找人替我相親,過不過分?」

走到車前,他開門的動作緩了緩,但猶豫不過半秒鍾,他用力歎氣將她塞進車內。

坐到駕駛座上,他替嶽-和自己扣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我很喜歡你,是真的,從我們一起上報紙那天開始,雖然我心裏有很多的不平衡,因為你的照片是我的十倍大、你的報導是我的十倍多,但是,你和我一樣可憐。」

她說可憐他?他相信世界上有無數人崇拜他、羨慕他,絕不相信有人會可憐他。

「你和我一樣沒人疼,不過算來算去,你還是比我幸運一點點,至少沒人虐待你,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不應該惺惺相惜嗎?

我找過你好幾次,都被警衛擋下來,好不容易你主動找我,好不容易你跟我說話,好不容易我們相處得不錯,天就黑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同你說,你就要送我回去,以後……以後你那麼忙,說不定再見麵,又是六年後……」

聲音悄然,低著頭,她可愛的嘴巴嘟起,可愛的眼睛裏寫滿委屈。才開始就分手,算不算遺憾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