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隻覺得腰腿酸痛的出奇。努力掙紮著坐起來，發現居然還在皇宮。
有專門服侍我的小太監，他小跑過來，告訴我今早是告別公主的時候，許三多已經過去了。
“嗯？這麼早就走嗎，公主不是應該明早出發嗎，”我心裏算計了下日子，確定沒有記錯。
“本應是如此的，可駙馬家裏不知出了什麼亂子，所以公主得提前回去了。”說罷，這小太監也露出悲傷的表情，
“公主善良，每每回宮總賞我們這些下人，我們都舍不得公主。”
嗯，我心裏默默點頭，公主的確是很溫柔的人。
“那，那你還記得公主未出嫁時的情景嗎？”
“記得啊，我們這些奴才都記得，公主喜笑，也喜歡玩，那時她身邊跟著一個小宮女，公主絲毫沒有架子，常與那小宮女玩耍。據說那小宮女還會騎馬，那時候經常偷偷在馬場教公主騎馬。”
“陛下不知道嗎？”
“不知道吧，我們都很喜歡那小宮女，所以即使知道也沒人聲張。不知道現在那小宮女去哪裏了，可能是公主心善，讓她出宮了吧。
瞧我這嘴，老說些沒用的。小少爺，您看您是先用早膳還是，”
“帶我去找許三多吧，公主應該還沒出發吧，我也想同她道個別。”
“這，”那小太監好像有點為難，不過還是應下來。
“等等，我先去華清宮一趟。”
微微收拾一下，我戴上許三多給我的虎頭帽子，搖搖晃晃的往華清宮跑。
皇帝絕對不可能讓楊姐姐同公主告別，我這次去就是想聽聽楊姐姐有沒有話同公主講，倘若有，我一定想辦法傳達。
“楊姐姐！”
我猛然推開門，發現她正呆坐在桌旁。
“煜兒，你來了，”她擠出一絲笑容。
“聽說昨日寶全出大風頭，你這當師傅的好厲害啊。”
“先不說這些，楊姐姐，你不知道今日公主就要回去了嗎？”
“知道啊，”她平靜的望著門外，“可惜我又出不去，隻如同廢人一般，那丫頭估計同我一樣，現在應該也被摁進轎子了。”
“那，你有沒有話要對她說，我，我可以幫你傳達。”
話畢，她先是一愣，然後著急的翻找起來，她從枕頭下翻出一個手帕。手帕規整又潔白，看來是精心準備的。
她剛準備遞給我，卻又縮回去，起身拿筆準備寫些東西。
她展開手帕，思索了片刻，毫不遲疑的落筆。
楊姐姐的字是很漂亮的，大方堅韌，在紙上如同小白楊一般挺立，無論皇帝讓她抄寫多少《女經》《女戒》，她從來都一筆一劃，可是這次。
她筆法豪放，卻並不充滿力量，像輕柔的，毫無力氣的羽毛一般，洋洋灑灑的落在細膩的手帕上，
我看見寫的是，
覆巢之下 ，複有完卵。
她寫完後，輕輕吹幹了字跡，又將手帕工整的疊成方形，將它遞給我。
“倘若有機會，請一定給她。”
我點點頭，“還有什麼話說嗎？”
楊姐姐咬住嘴唇，“千言萬語怎麼一句就能說清。你隻需讓她保重身體。”
我接過手帕，起身準備出門，楊姐姐摸了摸我的頭，
“煜兒，看來你果然也要走這條路了，真希望，”她卻沒有再說，隻是督促我快走。
出了華清宮，我轉頭回望，她卻沒有回頭看我。
我不敢放慢腳步，小跑著去往大殿。依照慣例，公主出嫁時要從這裏坐花轎出發，回夫家時也從這裏坐轎子走。
今日宮裏幾乎沒有外人，上朝也停了，畢竟正常人都可以體會親人回家時的喜悅，皇家也與普通人一樣，總要用幾天時間慶祝親人的暫時回歸的。
碩大的宮牆阻斷著外界，好像連一隻小鳥也飛不進來。聯想到昨日觥籌交錯的情景，看似也是熱鬧非凡，暫時的也好，假裝的也好，總是給這個冷漠之地賦予了一些人氣。我忽然想到許相好像沒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