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挽拾起身旁一支玫瑰輕嗅，並非仿真花，而是真正的玫瑰，伴有一股清雅迷蕩的甜香。
但它們都沒有變異。
“搜查官一定覺得很稀奇。”
謝夫人端莊優雅，朝薑挽走來時，將最後一支黑玫瑰遞來：“生物危機後，人類對動植物很敏感，地下城幾乎沒有人養花。”
“就算是仿真花，花杆也都是紅色的，為了讓人們知曉它們沒有任何危害，具備觀賞價值。”
連飯都吃不上的悲慘時代，人們不會在意花的觀賞價值。
隻有衣食無憂的人，才會栽培豔麗的鮮花，討論它們的意義。
薑挽接過黑玫瑰花，不動聲色道：“聽說謝先生是生物博士，為了博夫人一笑，栽了滿園子的玫瑰花，這種偏愛令人羨慕。”
謝夫人指尖撫過培育嬰兒的人造子宮儀器，淡笑：“我更羨慕你們生在好時代，不像我……度過了人類最晦暗時刻，到了四十歲才遇到先生，才出現人造子宮。”
“生物危機降臨，滿14歲來經血的女性，都要無條件參與生育實驗，我從二十歲開始。”
“已經有過十五個孩子。”
人類最晦暗時刻，是核汙水導致陸地的生物變異，人類被瘋狂獵殺的時刻。
夜光城建立時期，世界人口驟減，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生命逝去，急需輸送新力量去前線。
女性作為繁衍的一大主力，自願為人類命運奉獻出全部。
謝夫人，便是當時簽署聯名的婦女一份子。在二十年時光裏，她淪為繁衍工具，每生完一個孩子，就要進入備孕狀態。
幾乎每年都要生一個孩子。
“抱歉，讓您想起不愉快的過往。”薑挽輕晃手裏的玫瑰花，疑聲問：“它們的含義是什麼？”
“花的含義，是人賦予的。”
謝夫人溫柔注視蜷縮成一團的嬰兒，語氣悲戚說：“每年春天，我都會帶玫瑰花到培育中心，贈予每一位即將誕生的孩子，我希望他們比我的孩子要活得久一些。”
“我的十五個孩子，在生物實驗泄露後，隻剩下一個孩子了。”
“我希望他們活過來。”
“他們死的時候，是在五年前的春天，全被感染成變異動物。”
她看向薑挽的目光冷冽：“搜查官，如果我的孩子像你一樣，不具備感染能力該多好。”
“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
謝夫人遭受感染的孩子，在五年前被調查員擊斃，理由是
——人類的安全高於一切。
薑挽迎上她的目光，麵色平靜：“任何威脅人類的存在，都會死於烈陽槍下，我也不例外。”
“我選擇忠於人類。”
謝夫人緊盯住她，忽而綻開友好微笑：“有人進來了，搜查官是否願意跟我從綠色通道出去？”
薑挽縱使通過人類審判，也有少部分激進居民無法接受。
為了不產生衝突，薑挽將防暴頭盔的麵罩改為灰色，跟謝夫人一起從綠色通道出去。
路上，謝夫人說：“春天已經到來，萬物複蘇，不息繁衍，人類很快就要迎來滅頂之災。”
“人類終究是負隅頑抗。”
二人從綠色通道出去，謝夫人在教堂外驀然停下腳步。
她注視掛在教堂上方的白色橫幅，語氣如霜：“四十年前，這條橫幅以拯救人類命運為由，讓無數女性心甘情願簽署。”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這條橫幅成為成了束縛她們的枷鎖。”
她問薑挽：“您看過教堂後的墓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