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令韓葛生陰森森道:“養落雁是吧?你這官當的真好,回頭老夫去跟陛下說道說道,明天給你加官進爵,也免得養維清那老東西抱怨我不給你升官。”
心膽皆裂的養落雁渾身顫抖,不停地磕頭哀嚎:“末將罪該萬死,請尚書令大人恕罪。”
近年皇帝陛下李鴻鵠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如今朝政大權幾乎都把持在眼前兩位權臣手裏,一半屬於尚書令韓葛生,一半屬於驃騎大將軍、兵部尚書金淳中手中。
本朝文官以韓葛生馬首是瞻,同時他通過嫡係官員掌握著大內侍衛、三千禦林軍以及渭水大營三萬步卒的指揮權,朝中三省五部文官和各地郡守多是他的門生故吏。
本朝沒有大將軍,金淳中以驃騎大將軍的身份成為武將魁首,執掌三萬城衛軍、涇水大營兩萬輕騎,兵部和朝廷目前還能直接使喚的各地駐防將軍,一大半是他幕府中提拔的部將。
世人都說金淳中忠貞耿直,是個大大的忠臣,韓葛生是大大的奸臣,但就權柄而言,二人不相上下。韓葛生氣焰囂張,金淳中內斂含蓄。
養落雁的父親養維清,這位先帝禦封的槍聖,名義上官居從二品大內侍衛統領、城衛軍副都督,自以為忠君愛國,不斷彈劾韓葛生金淳中把持朝政、結黨營私、禍國殃民。
結果遭到韓葛生和金淳中的雙重打擊,處於完全被架空的地步,徹底失去權柄,大內侍衛他調不動,城衛軍不理睬他,皇帝陛下根本不想看到他。
他整天在皇帝麵前嘮嘮叨叨犯顏直諫,勸皇帝收回權柄,鏟除奸佞,遠離女色,勵精圖治。
弄得皇帝陛下看到他就翻白眼,我他媽的好不容易當回皇帝,不玩女人不盡情享樂我圖什麼?勞心勞力治國理政,苦巴巴的加班加點,那我當什麼皇帝?這皇帝給你當算了。
在不諳朝政的老百姓看來,養家依然是位高權重,但隻有他們自家心知肚明,養家如今是風雨飄搖,隨時可能傾覆。
一直想找機會將養家連根拔起的韓葛生和金淳中,就差一個合適的罪名而已。
養落雁看到韓葛生和金淳中二人能不怕?
養落雁早就聽說過元蝶與韓葛生家的關係匪淺,一開始他是萬萬不敢來此惹事的。
奈何大皇子李虎賁以權勢恐嚇,說什麼有事由他李虎賁一力承擔,區區一個樂妓而已,韓葛生再怎麼囂張跋扈,總不至於為了一個樂妓跟親王翻臉吧?
他傻乎乎的相信了李虎賁的說辭。
然而韓葛生畢竟快馬加鞭的趕來了,就連一向沒聽說與元蝶有關係的金淳中都來了,這兩人在朝廷裏鬥的翻天覆地,這次卻聯袂翩然而來。
夜色溫柔,燈火輝煌,美人如雲,我很想死,這大概是養落雁此時此刻的心境。
尚書令韓葛生臉色陰冷的幾乎滴出水來,一聲不吭地瞪著養落雁,甚至瞧都不瞧大皇子李虎賁一眼,當他是空氣。
咽不下這口窩囊氣的李虎賁,恨不得一馬鞭抽死這老東西,瞪著韓葛生道:“尚書令大人,你好大的官威,本王還在這裏呢。”
位高權重的韓葛生迎著他殺人的眼神,一臉木然道:“殿下,天黑了,皇帝陛下請你回家吃飯,你早點回去吧。”
頭也不敢抬的甲士和遠遠圍觀的吃瓜群眾感到頭皮發麻,什麼叫權臣?這就是權臣呀。
大皇子李虎賁怒氣幾乎衝上九霄,然而不管是韓葛生還是金淳中,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此時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當皇子當到這程度,別提多窩囊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金淳中,猛地運起內功作獅子吼道:“都給我滾回去!”
這個老人穿著練武的緊身服,臉上的絡腮胡子比養落雁還粗還密,雙目炯炯有神,所到之處無人敢與之對視。
這是沙場浴血廝殺數十年積攢的氣勢。
那群甲士聞言如釋重負,迅速起身列好隊,五十員騎兵在兩大權臣的權勢威壓下,根本就不敢上馬,垂頭喪氣牽著馬,站在步卒後麵。
大皇子李虎賁或許不懼韓葛生,韓葛生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得罪他,他頂多找皇帝告狀。
但他是發自肺腑的敬畏金淳中,這老頭本身就是氣勝巔峰的武道高手,放眼天下,在將門高手排行榜中也能名列前茅。
最令大皇子忌憚的是,這老頭是真敢動手殺皇子。
天統十五年,先帝猝然駕崩,未立太子也沒留遺詔,五大皇子爭奪皇位。
這老頭單槍匹馬闖宮,揮舞大刀先後砍死四個皇子,親手將當今皇帝陛下扶上金光閃閃的皇位。
因為這份狠勁和扶龍之功,皇帝陛下對他又敬又怕。
那一年,大皇子二十歲,親眼見到這老頭砍死四個叔叔。
大皇子清楚若惹惱這老頭,他是真敢把自己砍了,估計皇帝陛下還舍不得罵他一句。
在皇帝陛下眼裏,這老頭既是他的恩人,也是他最大的護身符,隻要這老頭不死,皇帝不管怎麼荒淫暴虐都沒有性命之憂。
顏麵無存的大皇子像隻戰敗的公雞,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跟在甲士後麵離開菊香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