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邦的嘴唇嗡動了幾下,卻沒有再發出聲音,他心中既無奈,又愧疚,無奈的是他對瑜妃著實有了一些真感情,愧疚的是,他覺得對不起安若雪,也對不起老太君。
瑜妃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皇上的妃子,哪怕是個棄妃,身份也還在,安正邦身為臣子,怎麼能與君王的女人染上關係?
“若雪,父親對不住你。”許久,安正邦才凝重地說出這句話,他當初無非就是想幫那瑜妃一把,萬萬沒有料到會變成如今這一步,他無力辯解,也不想辯解。
安若雪的臉上有些死灰之色,她胸口那窒息的感覺,排山倒海地湧來,像一根針,在心頭密密地紮著,她從安正邦的眼神中,讀到的不止是愧疚,更是認真,他對瑜妃的感情,就比得上對母親的感情嗎?
不知道,安若雪真的不敢再確定,盡管曾經她堅決地認為自己父母之間,才算真正的郎情妾意,兩情相悅,即使父親納了妾,也無非是為了安家開枝散葉,因為從小到大,安若雪看到的都是父親對母親的溫柔和細心。
“父親,能問您一件事情嗎?”安若雪怔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
“嗯。”安正邦沉重地點點頭。
“您對那瑜妃,可是真心?”安若雪忍住心頭驀然升起的惶恐,心中已有答案,可是她已經不再像上一世那樣,寧可逃避,她更願意去麵對,去了解事情有多殘酷,也不願在最後麵被真相猛然擊倒。
安正邦仿佛沒有料到安若雪會問這個問題,他眼裏有一絲波動,看不出是驚慌還是謹慎。
“父親。”安若雪再次出聲,她盯著安正邦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竟然有了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感覺,如同審查一般,安正邦那一瞬間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我……”安正邦不善於說謊,也不善於偽裝,所以他在朝中才一直都會處於中立狀態,一來是確實他為人清廉,二來也是他深知自己的性子不適合周旋與那些各懷鬼胎的朝臣之間。
安若雪看著安正邦那猶豫的模樣,心便重重地沉了下去,她心中那個早已準備好的答案,此時被安正邦默認了。
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是安若雪心中那屈辱和憤怒的感覺,卻再也壓製不下去,她有些怨恨地直視著安正邦:“父親,我一直以為您對母親是真心實意的,且不談矢誌不渝,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變了心意,母親才去世多久?”
說著說著,安若雪的眼眶紅了,她不想哭出來,不想讓安正邦看到她的失望,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就要被另一個女人霸占,奪去曾經屬於她和母親的位置,安若雪的心緒就無法平靜。
“若雪!”安正邦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卻是顯得憤怒:“閉嘴!”
安若雪怔住了,她通紅的雙眸裏泛著閃閃淚光,父女相視無言,氣氛顯得有些古怪,沉默了許久,安正邦才緩下了語氣,失神地說道:“我對你母親,從未變過……”
從未變過嗎?安若雪心中反複地念叨著這句話,可是她該怎麼相信這個口頭說從未變過行動卻在與其他女人曖昧的父親?她搖搖頭:“父親,你知道嗎?母親跟我說過,她這一輩最痛苦的時候,就隻有三次,你知道是哪三個時候嗎?”
“我……不知道。”安正邦苦澀地搖搖頭,秦玉珂生性要強,又心地善良,在安正邦麵前報喜不報憂,寧可自己忍耐,也不會對安正邦抱怨幾句。
“二姨娘,三姨娘,與四姨娘進安府的那一刻。”安若雪想起母親說起這些事情時,那悲戚的眼神,她就心裏一陣陣絞痛,那時候她大約才七八歲,父親在二姨娘她們那裏過夜時,母親就會抱著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著這些。
安正邦的心裏一痛,他並不知道秦玉珂竟然如此介意二姨娘她們,每當他納妾擺酒之時,秦玉珂往往什麼都不會說,反而會操勞酒席的事情,將一切都布置妥帖,絲毫不用他操心,他又如何看得出秦玉珂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原來那個表麵堅強的女人,內心裏卻是那麼脆弱,對他充滿了埋怨,安正邦想起秦玉珂總是笑盈盈的臉,他心中的痛苦更加濃烈起來。
“如今,母親才離去多久,父親你就對另一個女人起了愛慕之心,這就是你能為母親堅持的期限嗎?哪怕再慢一些時間,母親在天之靈都能欣慰一些。”安若雪神傷地說道,她也試著說服自己,父親總不能就這麼孤獨一輩子,四姨娘與他並無多少感情,安若雪心裏清楚,表麵的融洽,不代表精神上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