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銳不願耽誤工夫,直接問了一個專業性的問題:“你說說你是怎樣理解‘財務會計’的?”
“財務會計,指通過對企業已完成的資金運動,全麵係統的核算與監督,以為外部與企業有經濟利害關係的投資人、債權人和政府有關部門提供企業的財務狀況與盈利能力等信息為主要目標而進行的經濟管理活動。”聽到這種回答,方銳不禁眉頭緊鎖,而那人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點,繼續展開論述:“財務會計是現代企業的一項重要的基礎性工作,經過一定會計程序,提供相關財務信息,積極參與經營管理決策,提高企業經濟效益,服務於市場經濟的健康有序發展……”
方銳驚歎此人記憶力竟如此之好,看來真是“有備而來”,真能折騰。
“你為什麼會離開你原先那家企業?”
“國有企業體製過於僵化,沒有股權激勵不說,對我五年來的兢兢業業視而不見,讓我非常失望。”
方銳聽著想笑,當年自己麵試也是這麼說的,過了幾年,應聘者怎麼還這調?
“好吧。留下你的聯係方式,我們會及時跟你取得聯係的。”
這種老掉牙的拒絕應聘者的委婉說法,對方明顯聽出來了,迅速要回簡曆,悻悻離去。
第二個應聘者進來,是個女人,臉很瘦,薄嘴唇,還未張嘴,一嘴紅牙儀仗隊似的排出來,等方銳來檢閱。
方銳正要請她坐下,手還沒抬起來,那女人倒先一屁股落上皮椅,弄起一陣木頭和地板碰撞的聲響。
女人喋喋不休:“我原先在會計師事務所上班,最擅長的就是‘做賬’,凡是公司需要的賬,我都能熟練‘做’出來。”
……
麵試搞完一半,方銳厭倦起來,覺得自己好傻,這走過場的事,竟還這般費心傷神。方銳開始琢磨吳冰舉薦的那個人,美國哈佛大學金融學博士帥秉銳。
在介紹材料中,帥秉銳宣稱開發出一個投資模型,隻要放進部分參數,就能準確計算出一組股票的合理價位。隻要按照這些計算結果進行組合投資,就可以輕而易舉獲得高於指數一成以上的投資回報。而且還說,他這個模型已在華爾街屢建奇功,許多西方金融機構正在商討購買這個模型,甚至有人已開價近千萬美元。由於自己特別愛國,知道ZT投資公司想要招聘這方麵的人才,這才決定要將這個模型奉獻祖國。隻要給他招聘廣告中許諾的待遇就行,至於模型的使用權,可以免費提供。
神奇模型
竟有這樣一個歸國赤子,願意將價值以數千萬人民幣計的神奇模型無償提供公司使用,方銳心裏有數,八成是個騙子。過去業內有過許多類似情況,這次竟然撞到自己頭上,隻是這個人是吳冰推薦來的,有些不太好辦。
方銳撥通吳冰電話:“喂!吳秘書在嗎?”
吳冰似乎早有準備:“是我,阿銳,我就知道你要找我。”
方銳話裏有話:“哎喲!你真交際廣泛,連帥秉銳這樣的人才都能給我弄過來。”
吳冰自我調侃:“交際廣泛?不過就是你們男人眼裏的交際花罷了。”
方銳趕緊解釋:“不要誤會,我不是那意思。”
“沒事。你是想向我打聽帥秉銳這人的情況吧?”
方銳感覺氣氛不錯:“不妨說說。”
“帥秉銳的叔叔是老師,這人想進我們公司,我們公司哪裏需要這樣的人?又不好得罪人,公司想把他甩出去,連簡曆都是我幫他做的。”
“什麼世道,連哈佛博士都成了包袱?”
吳冰直言:“我不否認他的學識,隻是我們公司實在不需要這樣的人才。你看要還湊合,就隨便給他個事做,不行的話,再退回來。”
方銳豈能在這時候讓吳冰不痛快:“嗬嗬!沒準還真是個人才。”
下午,方銳抽點時間,把帥秉銳約來談話。
帥秉銳的頭發塗了層油似的,黑得發亮,一臉帥氣,麵龐酷似韓國一線當紅男星。對這位哈佛的博士,方銳特別尊重,還特地為他準備了一杯香濃雀巢咖啡。
那洋博士非常主動,很會推銷自己:“我在國外,學過世界上幾乎所有最頂尖的投資大師的投資方法,對他們的投資理念領悟很深,相信定能幫貴公司賺錢。”
方銳把這席話去掉修飾,理順邏輯:“理念能幫公司賺錢?”
“是的。國內許多金融機構,沒有連續的一致性交易原則,交易行為雜亂無章,顧慮很多,許多時候比散戶還被動。如果這種狀況不能改變,即使在非常好的交易條件下,而且交易方向完全正確的情況下,也很少能獲利離場。”
“不錯。那依你看,該如何解決這類問題呢?”
“我研發的投資模型可以有效解決這個問題。我開發這個模型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消除來自市場各方麵的風險。既然我這個模型在國外可以獲得顯著戰績,將其移植國內,這種神奇功效定能發揚光大。”
方銳表示質疑:“大盤有些時候‘箱體震蕩’,有些時候‘單邊運行’,很多時候如同無頭的蒼蠅讓人摸不著頭腦。你這個模型憑什麼能同時適應兩種狀況呢?”
帥秉銳接下來解釋越來越偏,顧左右而言它,談話越來越沒味道。
“在單邊行情中,傻子是最大受益者;在震蕩行情中,滑頭是最大受益者。問題關鍵在於,事先怎麼可能知道,什麼時候該做傻子,什麼時候該做滑頭?”
……
很快帥秉銳受聘為ZT投資研發部門主任,辦公室又多了個“窗邊族”。
窗邊族主要指那些有背景,沒能力,被安排在靠近窗戶的尊位,整天無所事事但可以坐領高薪的一群人。幾乎每個公司都有這樣的人,ZT投資這種人格外多,都是公關需要。這樣的人本事不大,脾氣出乎意料的大,莫名其妙就可能得罪他(她)。
方銳還得把他們當成菩薩供起來,不能顯露絲毫不敬。心為形役,難受!
帥秉銳正式上任的當天,吳冰親自登門恭賀。方銳出麵招待,又是一番逢場作戲,直到眾人散去,總算進入正題。
吳冰揶揄:“阿銳,恭喜你呀!又攬了個人才。”
“那都得益吳美人的舉薦。”
吳冰不快:“我怎麼聽你的話裏帶刺?怎麼,看不上帥秉銳?”
“哪裏?哪裏?”
“我告訴你,帥秉銳是老帥的親外甥,把他攬進ZT投資,你算是跟老帥搭上線了。”
方銳猛然醒悟:“帥秉銳的叔叔是市裏的領導,他又是老帥的外甥,照此推斷,老帥和市裏的某些頭頭腦腦有些裙帶關係。”
“算你不笨。”
方銳感歎吳冰機敏:“多謝指教!”
吳冰一本正經:“對了,老帥想見見你。這人脾氣不好,你得留神。”
過把莊癮
來無蹤,去無影,這是股民對莊家的印象。莊家,這些股市中呼風喚雨的主兒,有誰見過何等模樣?人們天天在股市裏尋覓莊家,卻從未見過其尊容。股票漲了,山呼莊家萬歲;股票跌了,痛罵莊家害群之馬。可謂成也莊家,敗也莊家,恨也莊家,愛也莊家。正因莊家若即若離,虛無縹緲,才給股市平添無窮魅力。
那日,方銳和老帥一幹人聚在一起,吃喝玩樂過後,話題移到莊家身上。這位說莊家有三頭六臂,那位說莊家是青麵獠牙。李複興恭維老帥說:“真是身在莊中不知莊啊!不瞞各位,咱們的帥總最近就坐過一回大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