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窗外蟬鳴陣陣,多縷微醺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屋裏,地麵斑斑點點,整個屋子都被渲染成了暖黃色。
餐桌前。
“懷夏,爸跟你說個事。”安先生嘴裏還咀嚼著東西,含糊不清地開口。
又要說事,安懷夏下意識心中一緊,有了不好的預感。她低著頭,夾了塊肉放進碗裏,輕聲:“嗯,您說。”
“你許姨父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這周末他就會來把你接走,這幾天你就在家把東西收拾好,準備搬過去。”安先生的語速很快,給人的感覺就是…強硬而不允予反駁的。
安懷夏身子僵住,前幾天安先生就提過這件事,可現在這麼快就實施……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丟下她嗎?
她依舊埋著頭吃飯,隻是嘴裏的飯菜漸漸開始變得苦澀。良久,壓住聲線裏的顫抖,她小心翼翼地問:“爸,我能不能不去……我自己也這麼大了,可以照顧自己,您要去外地也……”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都說了是局勢所迫!你能不能別那麼矯情?!”安建國突然急眼,“嘭”地一下把碗摔在桌上,有些飯粒落進了菜盤,看起來莫名惡心,“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嗎?我已經夠累了!我跟你媽離婚這麼多年,老子一個人供你和你弟吃穿,你幫不了忙就算了,能不能懂點事聽點話?!一個月1000的房租,浪不浪費?!”
安懷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像一隻暴怒的野獸般怒吼,沒有表情和情緒,她好像隻是個局外人,置身事外 漠不關心。
習慣了嗎?習慣了吧。
聽著他罵的那些話,安懷夏還是覺得有些渾身冰涼,她端著碗筷起身,看著安建國,聲音平靜:“安先生,這是您第二次以大局為由而拋下我了,我再次接受。”
說罷,她去廚房放下碗筷,徑直去客廳拿上包,回頭看了眼餐桌旁氣得還在發瘋的安建國,道:“我吃飽了,您慢吃。安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安懷夏沒有地方可去,隻找了家奶茶店坐著,點了杯果茶,然後聽著舒緩的輕音樂發呆。
安先生一直是個很強勢的人,這些年來他也確實不算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在安懷夏的童年裏,父親這個位置一直是空缺著的,隻是這兩年他才從外地回來了,說是她也高中了,就這幾年能陪伴她,等她上了大學就沒機會了。
可現在他又要走了,真是個不守信用的人誒。
安先生應該也想過吧,姨媽家兩個成年的哥哥、一個小她一歲的弟弟,以及姨父,在這個環境裏,她的生活會很不方便,更何況,他們也隻是她繼母那邊的親戚。即便已經想到過,還是會為了一時方便而把她丟給別人嗎。
安懷夏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這樣挑剔,畢竟姨媽一家願意收留她就已經不錯了。
“安先生,您的“大局”為什麼總是要用拋下我的方式來顧全呢?”安懷夏自己說著都覺得好笑。
第一次,他覺得照顧小孩很麻煩,會耽誤他掙錢,便將六歲的安懷夏扔給爺爺奶奶。
六歲,那正是她最依賴父母的時候。到爺爺奶奶家後,安懷夏曾不止一次地壓不住對父母瘋狂滋長的思念,躲在被窩裏哭泣。
爺爺奶奶不喜歡她,她從小就知道。就比如,奶奶從來沒對她笑過。
每一天,不管是因為什麼,不管再怎麼樣,她都會因為各種理由而挨罵,也經常挨打,兩位老人家罵的那些髒話和稱呼總會刷新她的認知。他們大人也打得狠,下手沒個輕重,隻要他們心生不快,什麼都可以成為手中用來揮向她的道具:水管、數據線、木棍、衣架不勝其數。隻要一挨打,身上就紅的青的紫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