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聰明的孩子活受罪
活到今天，忽然發現這些年有點白活。腦子裏真的象俗人的髒話——腦子進尿了……灌滿了尿的腦子什麼也想不了，一門心思地隻去想過去的那些失落的腥臊的事情，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想黑暗一樣深深地咀噬著我本就不健康的心靈，又象王八一樣咬緊我的靈魂死不鬆口，我恨自己。恨自己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從夢中醒過來……其實心平氣和的時候想想，我的經曆還是有很多趣事的。我忽然動了念頭，那就用心平氣和的時候記下記憶中的一些趣事吧。
小的時候我是個很狂很驕傲的孩子，好象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做什麼事都比別人高一頭，用鄉下人的話說，這叫做是豆蟲的尾巴——自己覺（翹的意思）著。因此而得到的，現在想起來，除了滿足自己的一點虛榮心外（其實當時的我連什麼是虛榮也搞不明白的），收獲的全是吃虧。
我不否認，至今也是這樣認為，我是個比較聰明的孩子，我的認字幾乎是跟說話同步進行的。那是我老爺告訴我說，我還不很會走路的時候，他就教我認字（老爺說這事的時候，有賣功的嫌疑，所以不可十分相信），當時的正月裏，老爺就抱我到街上去，指著滿街的紅對聯教我認，老爺說最多教我認三遍我就能記住！長大後才知道，世上還有過目不忘的人哪，我三遍記住算什麼東西！但是，當時的小鎮上，我真是鎮了好多人的。
就是這樣聰明的一個孩子上學了，你說老師教得了我嗎？那回答肯定是否定的了。半年才讀那麼薄薄的兩本書（語文一本，算術一本），還要一個麻杆一樣瘦得可憐的男老師整天在講台上哇啦哇啦的累得口吐白沫……書不夠讀，就要玩，想著法子玩，我會把鞭炮帶到學校裏放，我會把罐頭瓶子帶到教室裏當尿瓶用，上課的時候偷偷的撒尿悔很刺激，老師聽到輕微的嘩啦嘩啦的聲響，倒背著手抽著鼻子在課桌走道上象獵狗一樣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的搜尋但是卻發現不了我的動作……我也會象那些笨蛋同學那樣在前邊女同學的背上畫王八，向他（她）們的脖子裏塞螞蟻、瓢蟲、毛毛蟲什麼的，還會用麻繩將他們的衣服拴在我的書桌腿上，讓他或她們下課上不了廁所，如果偶爾那一個尿了褲子那是最愜意的事了……老師為此經常教育我，吹胡子瞪眼地揪我的耳朵捏我的鼻子還轉我聰明的頭顱……我很高興能把他氣得歪了鼻子鼓了臉不象人樣子的樣子……
這還不是老師的最氣，老師的最氣是我在課堂上老是搶他的話頭，這對我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學期半年的時間180多天呀，這是多麼漫長的歲月呀，就兩本小書怎麼念呀，所以從開學的第一天起，老師在課堂上講的課，都已經是我耳熟能詳的了，所以，老師在講台上哇啦哇啦地拚上老命的講，自己覺得是不是很有成就的時候，我卻在下麵和他一樣哇啦哇啦的叫，把答案，把他下邊要講的話都搶先叫了出來，叫得他經常的緊張到用沾滿粉筆麵子的手背，甚至用髒忽忽的黑板擦去擦他那張汗涔涔的瘦臉，擦得象戲台上流了妝的花臉……於是老師就要氣爆了，他就氣急敗壞地收拾我，他在放學的時候把我留下來，不讓我回家，我不回家就不能玩，我也很生氣，我在課堂上叫歸叫，但是我並不的胡叫的呀，我叫的那裏不對了你可以說嘛，我於是也生氣，一生氣就暈乎乎的。老師照例揪我的耳朵捏我的鼻子，然後就轉我的頭，他這次轉得比以往多用了些力，而且多了一個往下一按的步驟，這個新增加的步驟令我在暈乎乎的狀態下沒有穩住，一個踉蹌之後，我的聰明的頭顱就被講台的水泥角撞破了……我下意識的用手捂住額頭，血從我捂著額頭的指間流到眼睛裏，眼睛迷糊了，繼而又源源地流到嘴裏，粘粘的鹹鹹的……我沒有哭，因為我沒有覺得有多麼疼。而老師的氣憤驟間變成了恐懼，他慌忙從口袋裏掏出了那條他平日裏很少舍得用的白手絹給我捂住額頭，帶我去學校的對麵的小醫院包紮，包紮好了又給我買糖吃，那種亙古未有的慈祥和無微不至的關懷，真的讓我感動……老師問我回家怎麼給我娘說，我說你說我該怎麼說，他說你覺得應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看到老師的眼睛裏滿是眼淚潤濕的恐懼，我就說，我就給我娘說，是我自己跑跑跌倒磕破的……老師很感動地抱了抱我，我覺得很舒服，後來想，那就叫偉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