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我的手指被琴弦磨得發紅發疼,可以過幾日再補麼?”晏歡委屈地輕攏眉頭,張開雙手伸到嬤嬤眼前,懇切發問。
“不過一點膚傷而已,欲得真學問,須下苦功夫。姑娘可不能嬌氣。夫人說了,每日的功課不能落下,姑娘用水冷冷指頭罷,日後習慣便好。”嬤嬤粗略掃一眼,堅守苛刻底線。
“可是,彈久了難免疼痛,嬤嬤,您就心疼心疼我。”晏歡急忙曉理動情,長久的練習讓她身心發疼。
“老奴無權做主,姑娘還是去求求夫人吧。”
晏歡理理衣裙,紅著眼眶步往正房。
片刻,一朵蔫蔫的花低著眉挪步回來,乖順地端坐琴前,用糙硬的指腹輕撫琴弦,奏出母親的教導之道。
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切膚之痛割得她心疼,苦楚翻江倒海,隻是任它如何鬧騰,最後唯有兩滴眼淚綴在眼角。
箏箏古音淨耳淡情,一切如往緩緩平複下來。
看著小姐已被馴服,嬤嬤滿意地點點頭,轉頭拐彎向夫人彙報去了。
“姑娘莫傷心,後日老爺夫人要赴宴,嬤嬤有家事,假也提前批了,姑娘可以輕鬆一日了。”婢女蘭溪鑽個空隙,悄悄安慰。
“當真?”晏歡一喜,探身湊近蘭溪。那三言兩語好比燭光,在她兩抹眸色中燃起亮意。
“奴婢親耳聽到的,比珍珠還真!”
一語定心,梨白麵頰堆起笑,晏歡便忘了手上的動作。
蘭溪急得語無倫次,低聲道:“姑……姑,姑娘!快啊,快彈,嬤嬤發覺沒聲,又會責怪你了。”
“對,對……”
晏歡倒不怎麼在意,打算彈棉花似的糊弄一會兒。
蘭溪撇撇嘴,一臉憐惜:“可憐我們家姑娘,日日苦習四藝,別家姑娘品茶賞花,閑適得很,夫人當真狠心。”
晏歡略微動容,又肅起神色來,低聲警告:“你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編排夫人!看來是我平日太寬待你了,居然丟了規矩。”
蘭溪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麵皮薄心腸直,根苗裏的正氣旺盛,抱打不平也是必然的。
寥寥幾句,直戳心窩,讓她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晏歡無奈歎氣,兩肩聳下來一些:“唉,你的秉性感性自尊。忠言逆耳,你也別窩在心裏難受。”
“姑娘為奴婢好,奴婢感激不盡,又怎會難受……”一番好勸,讓小丫頭軟了心,又展顏一笑。
“昨日管事采購了些新鮮花瓣,奴婢去做些鮮花餅給姑娘解累,如何?”蘭溪換上平日裏伶俐爛漫的麵孔。
她們主仆二人蜷縮在這個小院裏互伴多年,關係之親密自然是無須說的。
晏歡調皮地笑笑。
蘭溪正是想拿甜食哄回她呢。
“好哇好哇,你快去。”
見姑娘順著自己的意思,並無芥蒂之意,蘭溪這才安下心,得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