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
(地名為虛構)
江南。
暮春時節,草木青青花事更達,舊成諳的江南,詩畫一般的相思謎底。
季節經曆完寒冬最後的料峭,風吹過,如霧醉染,青山如黛草亦如煙。
季念念站在橋頭,夕陽的餘暉,染紅天邊沒有溫度的晚霞。
人間,盛世光年。
而自己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心事重重,始終沒有做到眉眼灼灼皆是春。
自從離開故鄉來到這裏已有三年,故土不溫暖,他鄉亦無知音。
在三木服裝廠打工的日子,讓季念念再一次真切的體會了人間百態。
三木服裝廠是一個私人工廠,程疏星是她的老板,剛留英回來的大男孩。
程疏星的父親程亦橋送他出國留學的目,是想讓他渡過金之後回來進事業單位端個鐵飯碗,安穩的過一生。
可是程疏星不願意去事業單位,非要接管他的小工廠,還振振有詞的說喜歡挑戰的生活。
程亦橋無奈,自己經曆過年少的輕狂,也深知創業的不容易,但又不忍心打擊兒子的雄心壯誌,又知道有些事情不親身體驗,他不會明白父母的苦心。
有心讓他試試,但是有言在先,接管工廠可以,兩年的時間內,工廠在原有的基礎上沒有起色,那就老實的回事業單位。
程疏星一口答應,還在發小梁浩晨麵前,高談闊論的讓其放棄安穩的鐵飯碗,和他一起創業。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現實最容易在你鬥誌昂揚的時候給你一拳。
真正的一接手,程疏星發現自己的年少輕狂了。
表麵上看起來風光的工廠,竟然有那麼多問題。
最讓他頭疼的是庫房裏比自己高出大半截的淘汰品,它像一座小山堵在胸口。
服裝這東西,真不能留存。
世界瞬息萬變,服裝和它有一個共性,每天都在換款式,一款淘汰又一款。淘汰下來的是每次訂單額外多出來的或者是次品。錢是掙到了,可是積壓貨品總不能白送給人吧。如果當福利給員工,估計會被人罵死吧。
梁浩晨建議義賣。
一個義賣,程疏星心生一計。
他的工廠在主幹道路上,雖然偏離繁華地段,但位置很好,便決定在自己的工廠門前搭一個舞台,讓廠裏的女工穿廠裏的衣服出來展示。
節約成本,就地取材。
廠裏的女工很多,符合條件的也很多,季念念就是其中一個,她本來不願意參加,主任的威嚴容不得她反抗,隻好硬著頭皮聽從她們的安排,經過幾天簡單的訓練,初見模樣。
一大早,舞台搭建完畢。
程疏星來到後台,把節目單給主持人花蕊。
“你熟悉一下流程,可以給她們看看,有什麼建議可以提出來,合理的我會采納。”
花蕊雙手接過,滿臉堆笑,“好的老板,我這就和她們說,但是這些小丫頭,沒上過幾天學,能有什麼建議,聽的懂不出亂子就不錯了。放心老板,我會調教好她們,保證完成任務。”
“嗯。”程疏星轉身離開,沒有任何表情。
有時候,馬屁真不能亂拍,一不小心可能會拍在馬蹄上。
花蕊隨手一扔,節目單飄落到季念念麵前,女工們難得有這機會,隻顧興奮的描眉畫眼,哪裏看見剛才的一幕。
季念念順手撿起來。
“你看的懂嗎?”花蕊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如淤血堆積的寫滿諷刺。
“我可以加幾條嗎?”
花蕊嘴角的諷刺繼續上揚,“當真了?老板的話不過是紈絝子弟的隨口一說,怎麼著,你穿上新衣服學會轉兩圈,就以為醜小丫變成天鵝了,這可是老板寫的,人家是留洋回來的,用的著你提意見?”說完,用餘光瞟了一眼季念念,高傲的轉身離開,高跟鞋踩在地麵的聲音,在雜七雜八的混合聲中,卻也格外刺耳。
花蕊,本地人,工廠的一枝花,有才有顏擔任主持人。她從骨子裏瞧不起打工的,若不是這次活動和她們為伍,她是不會和她們說一句話的,其實一開始,她向老板建議找專業的模特,以保證工廠的門麵,老板呢,腦袋是被門擠了,非要讓廠裏的土鱉三來演出,還美其名曰展現現代女工的風采。
花蕊在心中大罵,這幫土鱉三,不搞砸了才怪,還職業風采,長得都一言難盡,和她們同台都丟人。花蕊本想把這件事交給表姐的團隊去做掙點外快,結果沒成,表姐還怪她不出力。
看慣了人間冷暖的季念念,絲毫不影響她的想法,拿起記號筆,在節目單上寫下幾句話,然後放在桌子最顯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