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勒格貝講這種話是新鮮的,康妮覺得很新鮮的聽著,那使她發生了一種新興趣。
起首的時候,波爾敦太太在勒格貝是很泰然的;但是漸淡地,她的安泰的樣子和趾高氣揚的聲調失掉了,她成為驚懼不安的人了,對於克利福,她覺得害羞,差不多覺得懼怕,並且靜默不敢多言。倒喜歡她這樣,他不久便重整了他的威嚴,讓她替他忙碌著而不自知。
“她是個有用的廢物!”他說。康妮聽了驚訝地圓睜著兩眼,但她並不反駁他。兩個不同的人所處的印象是這麼相異嗬!
不久。她對那看護的態度變為王候式的威嚴了。她本來就等待著這個。他卻不等她知道已將所等待的做到了。他人所等待於我們的事情,我們是靈敏一感到而且做到的!當她從前看護著受傷的礦工們或者替他們敷藥時,他們多麼象些孩子,對她傾談著,訴說著他們的苦痛。他們常常使她覺得自己是多麼高貴,多麼超人地執行著她的義務。現在克利福卻使她覺得自己微小得象一個仆人,而她也隻好忍氣吞聲地接受這種情境,以討好上層階級的歡心。
她來報侍他的時候,噤若寒蟬。她的長而標致的臉孔上,兩隻眼睛隻敢向地下望。她很謙卑地說:
“這個要我現在做麼,克利福男爵?那個要我做麼?”
“不,現在不用管,我以後再叫你做。”
“是的,克利福男爵。”
“半點鍾後你再來吧。”
“是的,克利福男爵。”
“把這些舊報紙帶出去吧。”
“是的,克利福男爵。”
她溫順地走開了。半點鍾後,她又溫順地回來。她給人差使著,但她並不介意。她正經驗著上層階級是怎樣的一個階級。她不抱怨克利福,也不討厭他,他隻是一個怪物,一個上層階級的怪物――這個階級是她今日以前所不認識的,但今日以後,她便要認識了她覺得和查太萊夫人在一起時好過得多了。在一個家庭裏畢竟是女主人才算要緊嗬!
波太太每天晚上幫助克利福上床就寢。她自己睡在隔著一條走郎的一間房子裏,夜裏如果他按鈴叫她,她得去,早晨她也去幫助他。不久,她服侍他一切梳洗穿著的事了,甚至還要替他刮臉,用她的柔和而女性的動作替他刮臉。她被和藹,很機巧,她不久便知道怎樣去管束他了。漢你在他的兩頰上塗著肥皂的泡沫,柔和地擦著他粗硬的胡須時,他畢竟並不怎樣於普通的礦工啊,那種高傲的神氣和不直率的樣子,並不使她難過,她正嚐試著一種新和經驗。
雖然,在克利福的心裏,他總不太寬恕康妮,因為她把她從前替他所做的私人工作都交給一個外來的雇傭的婦人了。他對自己說,她把他們兩人間的親密之花殺害了,但是康妮對這個卻滿不在乎,所謂他們間的親密之花,她覺得有點象蘭花,寄生在她的生命的樹上,這樣生出來的花,在她看來,是夠難看的。
現在,她比以前自由了,她可以在她樓上的房子裏,幽雅地彈著琴,而且唱著:“不要摸觸那刺人的野草……因為愛之束縛不易解開。”她直至最近不沒有明白那是多麼不易解開,那愛之束縛。但是我謝天,她現在把它解開了!她是這樣的愉活,她現在是孤獨了,不必常常和克利福說話了,當他是一個人的時候,他打,打,打,打著打字機,無窮地打著。但是當他不“工作”,而她又在他身邊時,他便談著,總是談著,無限細微地分析著各種人手、因果、性格及人品,她已經夠胺了,好幾年以來,她曾經愛過這些談話,直至她受夠了,突然地,她覺得再也不能忍受了。好了,她現在清靜了,她真是感恩不盡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