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艱辛地爬著上坡,喲過達娃斯哈的散漫齷齪的村落,一些黑色磚牆的屋子,它們的黑石板的屋頂的尖銳的邊緣發著亮光,地上的泥土夾著煤屑,顏色是黑的。行人道是濕而黑的。仿佛一切的一切都給淒涼鬱的情緒所浸透了。絲沒有自然的美,絲毫沒有生之樂趣,甚至一隻鳥、一隻野獸所有的美的本能都全部消失了,人類的直覺官能都全部死了。這種情形是令人寒心的。雜貨店的一堆一堆的肥皂,蔬菜店的大黃萊和檸檬,時裝鑰的醜怪帽了,一幕一幕地在醜惡中過去,跟著是俗不可麵的電影戲院,廣告畫上標著:“婦人之愛!”和原始派監理會的新的大教堂,它的光滑的磚牆和窗上的帶青帶紅的大快玻璃實在是夠原始的。再過去,是維斯萊源的小教堂,牆磚是黝黑的,直立在鐵欄和一些黑色的小樹後邊,自由派的小教堂,自以為高人一等,是用鄉村風味的沙石築成的,而且有個鍾樓,但並不是個很高的鍾樓。就在那後邊,有個新建的校舍,是用高價的紅磚築成的,前麵有個沙地的運動場,用鐵柵環繞著,整個看起來是很堂皇的,又象教堂又象監獄。女孩子們在上著唱歌課,剛剛練習完了“拉一米一多一拉”,正開始唱著一首兒單的短歌。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不象歌唱一自然的歌唱一的東西了:這隻是一陣奇異的呼號,帶了點腔調的模樣罷了。那還趕不上野蠻人;野蠻人還有微妙的節奏。那還趕不上野獸;野獸呼號起來的時候還是有意義的。世上沒有象這樣可怖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卻叫做唱歌!當非爾德去添汽油的時候,康妮坐在車裏覺得肉麻地聽著。這樣一種人民,直覺的官能已經死盡,隻剩下怪異的機械的呼號和乖房的氣力,這種人民會有什麼將來呢?在雨中,一輛煤車在轟轟地下著山坡,非爾德添好了油,把車向山坡上開行,經過了那些大的但是淒涼的裁縫店、布匹店和郵政局,來到了寂寞的市場上,那兒,杉?布勒克正在他的所謂“太陽旅店”的酒肆裏。伺望著外邊的行人,並且向查泰萊男爵夫人的汽車行了士個鞠躬。
大教堂是在左邊的黑樹叢中,汽車現在下坡了,經過“礦工之家”咖啡店。汽車已經經過了“威錄敦”、“納爾遜”、“三桶”和“太陽”這些咖啡酒肆,現在打“礦工之家”門前經過了,然後再經過了“機師堂”,又經過了新開的夠華麗的“礦工之樂”,最後經過了幾個新的所謂“別墅”而到了上史德門去的黝黑的路,兩旁是灰暗的籬笆和暗青色的草原。
達娃斯哈!那便是達娃斯哈!快樂的英格蘭!莎士比亞的英格蘭!晤!不!那是今日的英格蘭。自從康妮在那兒居住以後,她明白了。這英格半正生產著一種新的人類,迷醉於金錢及社會政治生活,而自然的直覺的官能卻是死滅了的新人類。這是些半死的屍體,但是,活著的一半卻奇異地、固執地生活著。這一切都是怪涎的,乖庚的。這是個地下的世界,不可以臆測的世界,我們怎樣能夠明白這些行屍的反應呢?康妮看見一些大的運貨車,裏麵裝滿著雪菲爾德鋼鐵廠的工人,一些具有人類模樣的、歪曲的、妖怪樣的小東西,正向著蔑洛克去作野外旅行,她的心不禁酸楚起來。她想:唉,上帝嗬,人類把自己弄成怎麼樣了?人類的領導者們,把他們同胞開弄成怎麼樣了?他們把他們的人性都消滅了,現在世上再也不能有友愛了!那隻是一場惡夢!
她在―種恐怖的波浪中,重新覺得這一切都是灰色的、令人寒心的失望。這些生物便是工人群眾;而上層階級的內容怎樣也是她所深知的,那是沒有希望的了,再也沒有什麼希望的了。可是,她卻希望著一個孩子,一個繼承人!一個勒格貝的繼承人!她不禁驚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