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覺得這個怎樣?”他說著,把書拿了過來,“假如我們的宇宙裏再進化多少時代,你便用不著走到雨中去冷卻你的熱烈的肉體了。啊,你聽罷!――宇宙預示著我們兩種光景:一方麵,它是物質地耗損著;另一方麵,它是精神地上升著。”
康妮等著下文。但是克利福並不讀下去。她驚異地望著他。
“假如它是精神地上升著,”她說,“那麼下麵剩下什麼東西呢,下麵那個從前的尾巴所在的地方?”
“噯!”他說,“得留心著者的意思。我想他所謂,‘上升’但是‘耗損’的相反。”
“那麼可以說,精神出了毛病,出殼了!”
“唔,正經點,別說笑,你覺得怎樣?”
她重新望著他。
“物質地耗損?”她說,“我看你卻日見肥胖起來,而我也不見得耗損著我自己。你相信太陽比從前小了些麼?我卻不。我想亞當獻給夏娃的蘋果,不見得會比我們的橙子核大,你以為怎樣?”
“好罷,聽聽下文罷:‘宇宙便這樣慢饅地過去,電得非我們所能思議,而到了一種新的創造的情境,在這種情境裏,我們今日所見的物質世界,將變成一種飄渺的波紋,這種波紋與虛無是無甚分別的。”
她覺得怪可笑地徨著,她心裏湧著種種不便說出的話;但是她僅僅說:
“多麼愚笨的騙人的鬼話!仿佛他可憐的小小的知覺能知道在那麼悠久緩慢的時間裏會有什麼發生似的!那隻是說,他自己是個物質的失敗者,所以他想使全宇宙也為一個物質的失敗者罷了!胡說亂道的假道學!”
啊,且徨罷!別中斷了這偉大的莊重之詞:‘目前世界的這種情境,係從一個不能想象的過去中生出來的,並且將在一個不能想象的將來中消滅。剩下的是抽象的無窮盡的王國,自新不息、變化萬端的創造力,和主宰大幹的聰明上帝。’那,那便是結論!”
康妮輕蔑地聽著。
“他是精神出了毛病,出完了。”她說,“多麼荒唐!什麼‘不可想象。’什麼‘世界的消滅’,什麼‘萬變的創造力’,甚至上帝也湊在一塊!這真是白癡說的話!”
“我承認他說得有點模糊,有點象煙幕,”克利福說,”可是,說到宇宙是在物質地耗損,精神地上升,我倒相信是存幾分真理的。”
“是麼!那麼讓它上升吧,隻要它讓我在這下界物質地安全而堅實。”
“你喜歡你的體格麼?”他問道。
“我愛我的體格呢!”同時她的心湧起了這句話:“這是世上最美麗的,最美麗的婦人臀兒!”
“但是你這話使我有點驚異。因為格格無疑地是個多餘累贅的東西。在我想來,女子在精神生活上是不能享受最高樂趣自勺。”
“最高樂趣?”她望著他說,“難道那種白癡的想法便是精神生活的最高樂趣麼!謝謝你罷!我不要這種最高樂趣!我隻要肉體,我相信肉體的生命比精神的生命更真實一隻要這肉體的確有生命。但是世間許多的人,都和你的著名的風力機器一樣,他們的精神僅僅依附在他們的屍首上!”
他驚愕地望著她。
“肉體的生命。”他說,不過是禽獸的生命。”
“甚至這樣也好過煞有介事的死屍的生命。不過你的話是不對的!人類的肉體現在不過才開始生活。在古代希臘民族裏,肉體生命曾煥發過,不久便給柏拉圖和亞裏斯多德毀滅了,從墳墓中複活起來了。這人類肉體的生命,將是這美麗的宇宙間的美麗的、美麗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