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十幾萬年的頭一遭,碧海蒼靈的東華在一個陌生的懷裏安然入睡。他睡的很沉,這很難得,因他向來睡不穩。她是一頭很特別的狐狸,東華在睡著前這樣想著。
鳳九握起了東華的手。他的手有些涼,手心指腹都布著薄繭。在太晨宮的寢殿,他曾經看著這雙手告訴她,她並未見過雙手染血殺紅了眼的他。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敢看她。誠然東華的這雙手的確執著蒼何神劍殺敵無數,可那些殘酷的戰爭卻都是為了天下蒼·生。鳳九又怎會因此就害怕他棄了他。他越是想要推開她卻隻會讓她更心疼他。那時,她還不知道三生石的事……東華的手緊了緊,鳳九回了神抬起袖子抹了抹臉,遂去查看他是否還睡的安穩。替他理了理鬢發,鳳九望著這張熟悉的臉出了神。此時的東華定不會想到後頭那些個殘酷的戰爭,也不會想到在二十萬年之後會遇到她。現在的他過著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如此這般蠻橫不講道理些倒也挺正常。想到這處,鳳九破涕為笑。心了他們這樣單獨相處的時間並不會太多了。出了這九層迷障,她們便會回到從前,甚至她留在這處的時間可能也所剩無幾了。等她離開之後,生活便又會恢複如初。她與東華,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淚水又落了下來。鳳九覺得自己挺沒出息,明明是知道了許久的事實,可每回想起來還是禁不住的會難過。抬起頭看著頭頂密不透光的樹葉,鳳九閉上了眼睛。這些年,她覺得自己很累,累的不想要再醒過來。東荒的政事,爹爹的逼婚,無盡的思念,快要承受不住的痛苦折磨……甩了甩頭,將這消極的想法徹底拋開。她知道自己需要醒過來,且必須得醒過來。如果她便這樣一直睡下去,東華就太可憐了。這四海八荒,除了她白鳳九,怕是沒有人會心疼他……
這一晚,紫衣尊神似乎睡的很踏實,而鳳九卻是一夜未合眼。之前的幾夜都是東華守著她,眼下東華需要休息,她又怎可厚著臉皮同他一起休息。更何況東華打了幾天架,而她是打了幾天的瞌睡。於情於理,她都不好意思睡下。鳳九一直醒著,又不願去回憶往事,於是便就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思考如何出這一層上。
這是九層迷障的第五層,姑且先稱這裏為幻境之地。放眼四方,看到的應當皆是幻境。可他們初抵此處時,確是從水中而起。那麼那條河便應當不是幻境。這一層的出口斷是不會在幻境中,那麼問題的關鍵便在那條河。可這奔騰的河流中,究竟何處才是出口?鳳九百思不得及其解,線索就此中斷,毫無頭緒。
第二日清晨,東華從睡夢中蘇醒,塞了個鳥蛋給她當早飯。休整片刻後,紫衣尊神便一路領著她往回走。落日時分,他們返回了那條河流。鳳九又暗自高興了一回,她的確沒猜錯。可究竟這出口在何處?她覺得東華已經有了答·案,畢竟他是未來的天地共主,腦回路向來與一般的神仙不太一樣。
紫衣尊神掐了個訣法將她又幻回原身塞·進了袖子,就如同他們來時一樣,東華紮緊了袖口。蒼何出鞘,破開水浪,幻出避水珠,紫色身影縱身一躍。東華帶著她隨著湍急水流一路向下,他的確在心中已是有了些頭緒,但他還不確定出口的方位。依著他對這個九層迷障陣法的初步認知,出口定是在下遊。上一層出口的看門妖怪是水蛟,並且它能從上一層追至這一層方才斃命於他的蒼何之下,那麼這一層的看門妖怪定還是條水蛟。蛟類喜陰暗,看來出口便是在河底的某處了。東華繼續下潛,這條河委實有些深,他費了好些時候才潛至水底。掐指一算,此時正是元月。水蛟還有個習性,那便是在元月那日易怒。想到這處,他祭出了蒼何,朝著河底順著下遊的方向便是猛力一劈。隆隆聲襲來,河床動·蕩一片。他遂幻出了顆碩·大的夜明珠朝著前方一扔,一路的亮堂。東華款步沿著夜明珠前行的軌跡走,途徑之處揚起了一陣沙泥,濁了河水。紫衣尊神有仙澤護體,仙障攏身,縱然他從泥沙中穿揚而過,卻依舊幹幹淨淨,紫色的袍子上連一粒灰塵都沒有沾上。
遠處騰起了水龍卷,隱約可見其中有一條白色巨蟒盤旋直上。紫衣尊神歎了一歎,覺著有些無聊。連著五層的看門妖怪都是條蛇,打的他都失了興趣。若不是為了要出去,他委實不願意同這些個長的差不多的蛟蟒再打上一架。昨兒睡了個好覺養足了精神的紫衣尊神騰了身·子朝那條水龍卷飛去。不多時,那一處的河水便被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