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劫後餘生
章尾山傳出一陣巨響,山脈斷裂,山石崩落。剛經曆了一場大敗的魔族子民四散逃難。章炎洞裏,洞底在震蕩,洞頂在晃蕩。灰塵碎石落下,一身著白色孝服的男子掩著口鼻自洞·口逃了出來。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景象驚魂未定。這處埋著的,正是他嘴裏方才提到的祖·宗——魔族的始祖女神,少綰。
在過去的二十六萬年裏,他日日守著這墳頭,一直都是太平得很。不過今日祖·宗明顯沒有顯靈,章尾山的地界之上宛如地獄。這位被人供奉了二十六萬年的祖·宗,今日沒有顯靈而是直接現了身。她自那山洞中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
“嗆死祖·宗了,嗆死祖·宗了!”
奉行見了這一幕,愣了片刻,片刻後便嚇暈了過去。低頭望了望那沒出息的仆子,少綰撅了撅嘴,遂扛起他便往山下跑。在混沌界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撞了大運,不知道被誰給帶了出來,少綰還沒來得及高興,便就成了個無家可歸的人。立在府邸的廢墟之上,她抬起雙手算了半天,總算是大約算出了今朝何夕,遂又有些不敢相信。她這一死,竟死了二十多萬年,也不知墨淵現在有沒有家室。雖內心有些忐忑,但她還是奔著昆侖虛去了。剛行至山下大門口,便被兩個小徒·弟給攔了住。拐彎抹角問了一大圈才得知墨淵現在並不在家。至於他去了哪裏,小徒·弟們也不肯說。少綰歎了口氣,決定投奔另一個也是僅剩的一個她認識的神仙。那人便是碧海蒼靈的東華。去九重天的路,她自然是認得的,隻不過現在要入南天門有些困難。門外有兩個天兵守著,左右還各蹲了頭白·虎。客客氣氣地道明了來意,卻還是被拒之門外。魔族的始祖神,何時受過這等氣。於是,隻三兩招的功夫,原本立著的便就趴下了,原本蹲著的也趴下了。扛著奉行入了南天門,剛想朝一十三天去,她便見到了老熟人。
“長勵!”
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二十幾萬年沒被人叫過原名的司命星君登時頓了步子,四下那麼一望,便叫他傻了眼。遠處的紅衣女子朝著他走了過來,步履生風,肩頭還扛著個男人。司命嚇地連著退了好幾步,直至貼在了南牆上不得動彈。
“長勵,東華現在可是在銜陽宮裏頭?”
司命結巴了,“你……你……你……”
“是祖·宗我!”少綰精神抖擻,“東華呢?”
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他指了指一十三天的方向。燦爛的笑容隨即綻放,紅衣女子遂朝著他指的方向去。司命愣在原地半晌,腦門上的汗都滴了下來。抬起袖子擦了擦,他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最近定是忙暈了,忙得都產生了幻覺,竟見著了故去的人。定了定神,他便往南天門去。今日他受帝君之托,前去青丘商討迎親擺宴之事。這是樁天大的事情,他可半點疏忽不得。行至南天門口,便見了地上趴著的,遂又愣了一愣。司命覺著以今日自己的狀態,委實不適合幹這樁大事。躊躇了片刻,他最終還是騰了朵雲往青丘的方向去了。今日他可以在青丘先休息一晚,待明日一早靈台睡清明了,再來辦這趟大事。
太晨宮中庭的八角涼亭裏,紫衣尊神與一身著雲彩紗衣的女子正端坐其中。他拿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眼睛不時地朝著麵前坐著的女子望。
“你從前還說,畫一幅丹青要不了多久。今日怎耽擱了這麼久!”
鳳九維持著端莊的坐·姿坐了一個多時辰,已是坐不太住。東華歎了一口氣,似是有些無奈。
“你比較難畫。”
“瞎說!我哪有這麼難畫!”
鳳九索性起身去到他的身邊。叉著腰,她倒要瞧瞧東華花了一個時辰,究竟把她畫成了個什麼樣子!剛一低頭,便就不知為何重心一偏直接倒在了紫衣尊神的懷裏。他看著她,似笑非笑。
“這可如何是好,本帝君花了一個時辰畫的丹青,就這麼被你給糟蹋了。”
回頭一望,那白紙上果真濺上了幾滴墨漬。瞧著那墨漬底下的自己,鳳九覺著挺可惜。若是方才自己小心些,也不至於糟蹋了東華的心血。
放下筆,紫衣尊神索性抱住了她。
“你糟蹋了本帝君的丹青,這筆賬鳳九上神準備如何與我算?”
躺在東華的臂彎裏,鳳九癟了癟嘴,“這回是要讓我端茶倒水十萬年,還是炒菜做飯十萬年?”
“那兩筆賬你也賴不掉!本帝君是得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是能讓你幹個十萬年的。”
伸手抓了她一縷鬢發繞在指尖,鳳九望著他眨巴著眼睛,“做帝後十萬年?”
紫衣尊神彎了眉眼,鳳九看著一陣臉紅。他緊了緊臂彎,壓低了聲音,“這也太輕饒你了!”
她笑出了聲,將臉埋進了她的胸膛上,還蹭了幾下。遂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望著他時竟還有些憂愁。
“東華,你當真要娶我?”
“不過是在現世裏補辦個成婚宴罷了,你本就是我的妻子。”
鳳九又笑了起來,繞著他鬢發的手指都似乎變得嬌羞了些。
“你這樣說,我很開心。”複又有些惆悵,“可你畢竟是在三生石上無名的。若娶了我,當真引發四海戰火不斷可怎麼辦!”
紫衣尊神緊了緊懷抱,安慰道:“本帝君沒娶你的時候,不也還是打了幾場大仗!”
“話是這麼說,可是……”
“當年本帝君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有人曾經這麼說過。”他望向遠方,似是在回憶過往,“不過,後來本帝君又從他人口·中得到了個很不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