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春花開(修)(1 / 2)

顧穎鹿曾為劉晴留給她的一個謎麵而絞盡腦汁,說的是:[有一個男人,他19歲娶了18歲的女友,24歲時和隻有18歲的秘書交往並結婚。28歲見到1歲的女嬰。在31歲到東亞旅行時認識一名15歲的女仆,隔年認識10歲的蘿莉。在東亞旅行期間周旋於女仆和蘿莉之間。38歲和蘿莉結婚,39歲回到國內,49歲時把22歲的小妹妹帶回家。請問這位人生的贏家是誰。]等謎底揭開,顧穎鹿簡直要當場昏厥過去。生活就是這樣,永遠要比小說更百轉千回,它那硬心腸的編劇,也從不會因為讀者的呼聲而隨意篡改劇情。此時的顧穎鹿和嶽少楠,誰也不曾料到,驚鴻一瞥,一生一世,隻為成就那副最淒絕的倒影。顧穎鹿那天並未再見到周雪靈的其他“哥哥”們,無論如何,不管是魏東遙還是嶽少楠,都隻給她留下了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派和印象。從露台下去,隻是草草的待了一會兒就早早離開。再遇到,已是一年多以後的事。而周雪靈卻會越來越多的向顧穎鹿提到他們,從小到大林林總總的事跡,十次有九次無法無天的渾鬧裏,偶爾也會有點小光輝冒出來。顧穎鹿對他們興趣缺缺,但還是耐心的聽著周雪靈的碎碎念,替她收藏著成長路上的點滴。直到有一天,顧穎鹿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總算發覺,這其中有一個人對於周雪靈來說,意義是不同的。其實這也並跟早戀無關。在一些特定的年紀裏,總會有一些這樣甜美的心情,此時是懵懂,但也或許就會成為彼時的深刻。從周雪靈的口中,顧穎鹿漸漸知道,這位“林”姓的哥哥最是喜歡安靜,卻會縱容雪靈的喧鬧。小時候她的爸爸媽媽沒時間管她,哥哥周雪濤也嫌她麻煩,即使有時不得已帶了她一起出去玩,也常常會無意中就把她遺忘在某個角落。隻有那個“林哥哥”,總會不遠不近的等在那裏,無論別人離開有多遠,隻要能看到那個安心的背影,她也就不會丟失。即使是在她生病的時候,也常常會是這位“林哥哥”陪在病床邊,耐心的為她讀著童話,等青蛙變成了王子,她也心滿意足的入夢。有時天氣好的黃昏,他會帶著小提琴和她在湖畔散步,然後在迷蒙的暮靄裏,拉《仲夏夜之夢》。每當那個時候,湖畔總是靜極了,草尖上是她沙沙的足音,聽起來像一曲悠悠的小令。任她提出多無理的要求,他最多也不過是微微蹇一下眉頭,不管有多為難,隨心所願的那個總會是周雪靈。那樣的一個“他”不斷的聽進顧穎鹿耳中,慢慢的,連她也開始好奇,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聽周雪靈一次次說的多了,顧穎鹿終於忍不住,點著她的腦門擺出禦姐的口吻:“周周啊,能不能把你這副春心蕩漾的表情收斂一下,你看看你,左邊臉上寫著個矜,右邊臉上寫著個持,腦門上呢,卻掛著個橫批:不。”“你才思春呢!我說的是……說的是…………”看著周雪靈漸漸紅了臉的張口結舌,顧穎鹿直好笑,小妮子看來是覺悟了。從此她說起那位“林哥哥”,再也自然不起來。顧穎鹿沒有過青梅竹馬的經曆,雖然從未謀麵,林琛那時帶給她的感覺始終是如山澗深潭般的一個男子。她隻是從他對待周雪靈的點點滴滴中,本能的感到,即使周雪靈心目中的那個林哥哥是柔情如水,卻也終歸是太清,又太淡,就好像是一個沒有人間溫度的仙。雖然充滿水樣的清泠與透澈,卻又始終沒有漣漪,令人看不清深度。隻是不知道,那時周雪靈心裏對林琛的描摹,到底是看進了幾許的深淺。而周雪靈之於林琛,又可是那沉落潭心的意外。往往在愛情的緣淺緣深之間,或許會未及旁人看清漣漪就已被水麵覆蓋。此後,雖鮮為人知,也終是橫亙在那幽深的底岸。然後守望億萬經年,滄海化作桑田,再被掘出來,剝去震旦紀的積塵,經由巧奪天工的打磨,才終於才能有了透出永恒璨然的可能。隻是不知道,真若到那時,又該要怎樣昂貴的代價,才能得天長地久的擁有。在這樣才十幾歲的青蔥年歲裏,她們都當然不會知道。服務生敲門進來上菜,顧穎鹿這才回神,抬眼見林琛的茶盞已空,執壺為他加著茶水,忽然正色的問道:“林總,能問你個私人問題嗎?”林琛手指微蜷輕叩兩下桌子向顧穎鹿示了謝意,聽到顧穎鹿的問話有些失笑,答道:“私人問題你都要問,真沒看出來你還這麼八卦。”顧穎鹿也笑,回答裏仍是執著:“那當然,要是沒點兒八卦精神,還幹什麼記者呢。巧的是,我很多年前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能認識你,有些問題我一定要聽聽你的答案。”林琛看看她:“那我犧牲一下,滿足你的八卦精神。”顧穎鹿卻問的很認真:“你會不會後悔?”有些沒想到她的問題會是這個,林琛怔了一下,答道:“嗬嗬,為什麼不會呢?我又不是神仙,能掐算的出每一步要度過的劫。”“什麼樣的事給你留下過後悔?”下一個問題已又灼灼而來。長久的沉默。林琛良久才答她,卻是有些答非所問:“我們都是凡人,勘不破這樣滿是**的紅塵。一路走過去,總是隻知追求,卻忽略了代價。就像簡單的代價是平凡,輝煌的代價是痛苦,愛的代價卻會是恨。你看,人生本身就是件多麼矛盾的事?每每就令我們走左邊的路,可能就留給右邊後悔;走右邊的路,也可能就會變成左邊後悔。穎鹿,假如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勢必隻會有後悔,那麼你還會有勇氣走下去麼?”顧穎鹿大概也沒有料到林琛會把這個問題拋回來給她,神情一滯,抬頭看著林琛,目光仿佛穿過他,定在遠方:“含笑飲毒酒,至少也是一條可以走的下去的路。”聲音裏平靜而清淡,像是說著於己無關的決定。就如同程靈素舍命救胡斐,是金庸小說中最淒苦的情節。毒手藥王隻道世上沒有一個醫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來救活病人,卻算不到愛情或許才真是世界上無藥可解的劇毒。聰穎過人的程靈素,做了一筆永遠無法用得失來計算和衡量的生意。隻為洞庭湖畔的相遇,她含笑傾盡,獨忍那一場幽思難解的寂寞。愛情從來不是件有理智的事。有人為了愛飛蛾撲火,有人為了愛一往直前,有人明知那是絕路還是要堅持到底。當大多數的愛情,來來去去已不過三個字,曾經“我愛你”,現在“你好嗎”,曾經“我想你”,現在“我恨你”,不是“算了吧”,便是“對不起”()。該是要很愛很愛的吧,才能夠明知沒有了路,仍放任自己習慣的走下去。林琛深深的微笑,凝眸向她,聲音誠懇而低沉:“穎鹿,人生的相逢,往往不是恨早,就是恨晚。以後也別再林總長林總短了,你還是叫我林琛吧。”顧穎鹿答的很快:“我是那麼不懂事的人嘛!就算你發話了,也改不了你是我老大的地位啊,我哪兒敢真跟李同老師那樣在你麵前充大尾巴狼?”林琛笑了笑,過了一會兒,說:“好。隨你。”流水落花,彼此心照不宣。撇開了情愫暗生的曖昧,再聊下去,反倒多出了坦然。而往事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卻漸漸縈繞的顧穎鹿有些混亂。回到報社,剛到位置上打開電腦,劉晴已大呼小叫過來,“來來來,給你聽聽這段!”氣哼哼的宣讀起來:“親愛的朋友們,近四年來,我們心手相係,同進共退,如友似親,發展至今,《東辰晚報》的綜合實力終於在全國報刊領域占據了鼇頭位置()。但是,我們並不會因此而滿足,我們的目標是將《東辰晚報》傾力打造成為中國的《華爾街日報》,讓全世界的讀者都來感受她的無限魅力!這份榮耀屬於她,當然也屬於支持她的您!”手一揮,“娘的!老子不能忍了!怎麼就鼇了!”劉晴跳腳,凶悍大罵:“還別說,的確夠鼇!往殼裏一縮,臉跟屁股那可真是分不大清。”顧穎鹿掃了一眼,看清楚是晚報那邊發給廣告客戶的四周年答謝晚宴的請柬,也不知道劉晴是從哪兒拿到的。拍拍她,看她的樣子,吃吃的笑:“還是忍了吧。發行量、廣告額、訂閱數,人家都不提,隻抱定一條:綜合實力。這你找誰說理去?隻不過呢,管它是鼇是鱉,敢伸腦袋,就離一鍋野生甲魚大補湯不遠了。”劉晴緩了口氣,嗤的也樂起來,“要說吧,這晚報的人也真夠有腦子的。生扯個不相幹的來貼金就算了,也不看清楚人家叫啥名兒再說。哈!華爾街,還日報!這都YY的出來!”顧穎鹿咧嘴,豎起拇指:“的確是非一般的喜感!大王息怒,鳳體要緊。”顧穎鹿知道劉晴這怒氣的由來,但凡對自己的工作過分沉溺的時候,有些人會自覺不自覺的形成某種奇怪的集體榮譽感,聽不得別人對這個集體有半點否定的意思()。再加上晚報和日報的記者在跑口上的競爭一向激烈,突發新聞互拚時效性,常態新聞時攀比縱深性,恨不得是你死我活,最好獨家都是我拿。兩邊的人本來就都明裏暗裏的一直在互相嗆著,冷不丁聽到晚報的人自稱行業老大,劉晴那不肯吃半點虧的脾氣不炸了才怪。劉晴正貧的歡,忽然發現顧穎鹿的表情不對,一回頭,副刊部的靳主編正滿臉牙疼的表情站在她身後:“你們兩個毒舌,快都給我積點口德吧!”劉晴一吐舌頭,立即見風轉舵的應了:“靳主編,您這建議我代表讀者不予采納。要沒顧穎鹿那根毒舌,就日報這一摸一手黑的印刷水平,誰還肯看時尚版呐!得嘞,草民告退,靳大人您忙!”顧穎鹿哭笑不得,不過是跟著劉晴不鹹不淡的順了兩句,怎麼就成了第一大毒舌了。靳主任也是跟著搖頭,國際部的劉晴那寶氣是全報社都有名的,有些搞不懂自己的愛將顧穎鹿又是怎麼跟劉晴就好到一個鼻孔出氣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流傳下來的都是真理。不過是因為,劉晴太像以前的自己了。牙尖嘴利,什麼都要分出個青紅皂白,還偏偏要強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