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到我查到了什麼嗎(1 / 2)

嶽少楠緩緩站起身,“你說的,什麼?”“你閉嘴!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魏東遙厲聲打斷他,手間攥緊了拳,不可控製的狠狠砸向嶽少楠麵前的桌麵,這力量太大,那骨節上必是綻開了幾處,就這樣以拳強支著自己的身軀,艱難的、一點一點的向他繼續說下去:“我把她送進醫院,搶救了一天一夜,跟著是危險的昏迷期,我徹夜守著她,一步也不敢離開,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但她還是頑強的活過來了。醒的時候,她嘴裏插著呼吸管,說不了話就拿眼神看著我。我知道她在惦記著什麼。我告訴她,放心,少楠不知道。可笑麼?可笑麼!你們都分手了,她睜開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怕你會為她擔心!她心裏有數,你也心裏有數,她出事的地方離你太近了,嶽少楠你告訴我是什麼樣的理由會使你能讓她就在你身邊出了這樣的事?你現在什麼感覺,嗯?當你知道即使這樣,她首先想到的還是怕你會因此自責時,你心裏什麼感覺?”嶽少楠已站的木然,唇角緊咬,隻有胸膛是急速的起伏,在那裏錘擊著轟然倒塌般的巨響。魏東遙並不等他回答,因為,這還不夠:“你不知道,那時她真是頑強,即使是那樣的傷害都沒能擊垮她。第四天她媽媽顧玲蘭才來看她。我知道她們母女間的關係不正常,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人心都是肉長的,誰看到自己的孩子出這樣的事還能無動於衷。但是我萬萬沒想到當天夜裏顧玲蘭竟然就在自己女兒的病床前自殺了。她或許是對於自己的人生早已了無生趣,我那時無從猜測,隻知道她走的時候也帶走了對自己一生疏冷女兒所永遠再不能救贖的悔意。血染透了床單,鹿鹿從半昏迷中醒過來,瞪著眼睛看著她媽媽被抬走,沒有哭,也沒有說話。”魏東遙看著他的搖搖欲墜,慘然一笑後略略停下一會兒,仿佛自己也在掙紮。“我那天隻顧著去處理顧玲蘭的後事,我隻記得鹿鹿的堅強,就這樣忽略了她的不正常。還好夜班的護士從監護儀上發現她血壓不對,掀開被子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拔了輸液的針頭,那甚至連鈍刀割肉都不是,沒有能更讓人驚心動魄的方式了。等再救回來,她的精神就真的垮掉了。第二天我去她家收拾她媽媽的遺物,發現了顧玲蘭的遺書,隻有三言兩語的交代,但足以知道鹿鹿的身世,她沒說自己為什麼一直對鹿鹿那麼冷淡,隻是至死也不肯讓鹿鹿去認父親。我一直沒敢把遺書拿給鹿鹿看,我也不知道她對鹿鹿的生父懷著的是什麼樣的恨,但我大概知道顧玲蘭的姐姐顧幽蘭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嗬嗬,你對這個女人不會陌生吧?我沒再猶豫,當天就著手安排把鹿鹿送到國外,對外隱瞞了她們母女的所有消息。”“東遙。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話出已如呻聲。“我什麼?嗬嗬,告訴你?安排好這些並不難,醫院也很配合的封鎖了消息,其實不僅是你,我誰也不能說。她畢竟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我不能讓她以後的人生都活在會被人指指戳戳的陰影裏,何況她那時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再去麵對正常的刑事問訊,我也隻能暫時瞞著不去替她追凶緝惡。可是臨走前我還是決定去找你。你說過什麼,嗯?是你親口讓我徹底寒了心!後來我一路陪著她,先是治療身體上的傷害,一場又一場的手術全都是非人的折磨。然後是精神上的,我幾乎找遍了心理醫生來幫助她恢複。我不知道在鹿鹿內心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重建過程,但我完全能體會到她必須強行麵對那些暗無天日時的艱辛。”嶽少楠臉色愈發灰暗下來,心裏是血淋淋的痛,卻仍不敢放任它蔓延出來,他咬著牙,屏了氣,用沉默一點一點去割著自己,口中還是逸出了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怎麼會?你這問題問的可真是絕妙。一直到兩年前她的情況才基本穩定下來,我這才能真正騰出手來去仔細追查,鹿鹿覺察後不肯配合,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活著就好。可我沒有她那樣的寬宏大量,我也擔心不查清楚遲早是個隱患。我顧及她,不敢折騰出太大動靜,因此用的也不是什麼正常的渠道。”魏東遙突然狂怒的一手掃過他的桌麵,將一份文件夾甩到嶽少楠麵前,紙頁從中散落下來,劃過他的臉側,瞬時留下兩道鋒利深銳的白痕。東遙指著他,痛不可抑的指著:“結果你猜我查到了什麼?嶽少楠,你想得到我查到了什麼嗎!身邊紙頁紛飛,臉上的白痕迅速滲出殷紅的血跡,任它們凝成一股沿著他的輪廓蜿蜒而下,痛苦的抬起尚在滴血的臉,目齜欲裂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嶽少楠並沒有看那些紙頁,隻是去迎著魏東遙對他的繼續誅伐,仿佛決心要以他全部的身去迎那乾坤撕裂的最後一擊,不惜此後將化作飛灰:“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她知道你喜歡周雪靈,寧肯舍了自己的感情也要成全你們的()。可結果呢!你們嶽家惹的事,為什麼偏偏要報應在一個最善良、最與世無爭的人身上!嶽少楠我請你不要再做夢了!無論你再做什麼也補償不了的!你快離開她吧!離開她的越遠越好,走吧!就算兄弟我肯求你了!”假如魏東遙有足夠的力氣,他一定會連嶽少楠那張已是狼藉一片的金絲楠木大桌也掀翻掉。他不是跟手邊的死物過不去,他隻是連再去碰觸眼前人都已是全然的不屑,他已隻能借這些東西去泄著自己心頭難消的炙恨。竟會因為這個“嶽”字,他甚至已經不能再繼續追查下去。他已憤怒的連視線都變得模糊。終於甩手離開。脫力般躺靠在駕駛位上,雙目緊閉,渾身都在哆嗦。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是用來渡的,而他們這樣的出身或者是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不會平凡。他們的父輩祖輩手裏握著權握著錢,他們出生就含著金鑰匙。別人豔羨他們的別樣豐富,殊不知假如可以,他寧願不要這樣的精彩,他寧願自己最多不過是白手起家。假如可以,他寧願他們都隻是芸芸眾生,不為家世身份所累,不為責任擔承所苦,不為人前人後所惱,不為爭權奪利所誤()。隻是一樣的朝九晚五,一樣的生火煮飯,一樣的碌碌無為,一樣會為分角厘銀去麵紅耳赤,一樣會守著電視去看非常6+1。假如可以。或許人生真是一場無間煉獄。不堪回首。怎堪回首。大段的講述似乎已經耗盡了東遙的力氣。過往的一切,即使是置身事外的人也會看的驚心。又豈知身處故事中的人,是如何才能將裂為碎片的人生重新縫補起來。該用怎樣的勇氣,又該有怎樣的運氣。張姓才女曾說: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過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聰明之人,就在扇子上麵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著看一輩子的汙血扇子。她畢竟不是曹植,可以用淡然生死的七步成詩,來裝點那麵夭夭折扇。他看到她的一切,已是血濺七步後生生凝鑄的一截朱砂。就算《神農本草》說它可殺精魅邪惡鬼,就算也可用它為墨浸就朱筆,去將那扇上桃花點成一品紅。又豈知。又豈知那朱砂亦是人間劇毒。略有不慎,則毒淬全身。他們畢竟還隻是凡人,都傾盡了自己,終修不得在桃花扇麵半遮中留一雙盈盈水眸去回望身後的超塵智慧。他隻能拉著她閉著眼睛往前走,管它是汙血的扇子,還是桃花的坯子,他隻盼她能再不回顧。他曆經她的一切。他一路所能給她予她的,便隻能如同倉央嘉措的絕唱。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裏,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裏,不舍不棄(來我的懷裏,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默然。相愛。寂靜。歡喜。怎樣,他都陪著她去。無意識的盯在副駕的腳墊上,視線漸漸清明,慢慢撿起那幾張遺落下來的附件。車廂裏漸漸寂的再沒有一絲聲音。忽然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才在骨節上留下的新傷又再次裂開,整個車庫裏都驟響了一片長嘶。東遙深吸了一口氣,顫著手撥通了手機,他問:“林琛,有空嗎?我要見你,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