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溫泉下
莫言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端起已經冷掉的水,淺淺的抿了一口,皺了皺眉,然後把杯子又放在另一側的小茶幾上。“誰不是隨時麵對死亡?車禍、高空墜物、自然災害、液化氣爆炸、誤食有毒食物、溺水、電擊,這些都是我們隨時會遇到的危險,相信我,天啟,這些危險要比我的心髒病更加讓人恐懼,因為你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發生。而我的心髒病,至少讓我知道,它發病時的情況,讓我還有時間準備。”
“準備什麼?”
“準備死亡。”
司徒天啟笑,“死亡還需要準備?”
“當然,我需要在我死前回想我活著的時候,經曆過的所有事,我身邊的所有人。這些事、這些人都證明了我活過一次的價值,那麼我的死亡就不會是可有可無的。”莫言雙手攤開,聳了聳肩。
“那麼,如果你死的時候,你已經結了婚,那麼······”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莫言打斷司徒天啟。
“為什麼?”
“我根本不會結婚,在我的心髒病治好前。”
“為什麼這麼說?我認為你需要一個人照顧你。”司徒天啟皺眉。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這12年來,我一直是自己照顧自己。”莫言見司徒天啟又皺眉,便微笑著問,“怎麼,不相信?”
看到司徒天啟點頭,莫言笑笑,“我記得我從出生開始每一天發生的事,包括我剛剛從媽媽肚子裏出來的感覺。看不到,聽不到,到後來視聽感覺發育完全,我看到的家人的眼淚,和醫生說我活不過1歲的話。我也聽到了醫生說的要怎樣做才能活著,因此,我才能一直活到現在。不然,你以為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不哭、不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司徒天啟的眼睛瞪大,驚訝之極。
莫言突然笑,“騙你的,還真信了?”
司徒天啟也跟著笑,“真的讓你騙到了,我就說怎麼可能。不過,你真的不會結婚?”
“當然,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為什麼還要結婚,害了別人。再說,我根本不可能給我的妻子幸福。”
“怎麼會,你這麼溫柔,一定會很愛你的妻子。”
莫言轉頭看著司徒天啟,似笑非笑。“我的心髒病讓我不能做任何運動,聽清楚了嗎?是任-何-運-動,包括所有會讓身體血液加速流動的運動,所以,你認為哪個女人會願意嫁給一個廢人?”
司徒天啟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莫言說的是什麼意思,臉色瞬間漲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都不重要,我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莫言注視著漆黑的天空,他的眼睛很亮。
司徒天啟仿佛被莫言感染了情緒,“什麼事?”
莫言翹起嘴角,“努力活著,活到我賺夠了錢,能夠治療我的心髒病。”莫言向頭頂伸長手臂,抻著自己的身體。然後起身,“明天見,晚安!”說完,莫言便慢慢的向門外走。走到門口刷的一聲拉開門,便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後,司徒天啟沒有動,過了一會,門外便有幾聲輕微的敲門聲。司徒天啟沒有出聲,他聽得出來是誰,門被輕輕的拉開,一個很輕的腳步,穩穩的走了過來,停在了司徒天啟的身後。
“少爺,老板的電話。”
司徒天啟皺皺眉,接過電話,“爸······”
不到一分鍾的電話,司徒天啟一直靜靜的聽著,隻是在最後說了一個“好”字。掛上電話,司徒天啟把空了的酒杯遞給身後的人,“阿峰,再給我來一杯。”
阿峰接過酒杯,轉身走到一旁的餐桌旁,從桌子上的冰桶裏取出一瓶酒,他拔出瓶塞,倒了半杯酒,又在酒杯裏加了三顆冰塊,然後拿著杯子走回到司徒天啟的身後,恭敬地把酒杯遞給他。
“少爺,還有什麼吩咐?”阿峰低聲的問。若是平時,少爺早就揮手讓自己出去了,現在還讓自己留在這裏,相比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司徒天啟低頭想了想,然後淡淡的吩咐。“安排一個人,去雲大,要懂得照顧心髒病人,身手要好的。”
“好的,少爺,是要保護剛剛那位少年嗎?”阿峰的眼神閃了閃。
“是的!”司徒天啟的頭仰躺在椅背上,閉上眼。他從來沒有這樣衝動過,對一個隻認識了一天的人這樣的上過心,不過那確實是個惹人憐惜的孩子。他那麼漂亮,卻那麼脆弱,可是卻那麼頑強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