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下來的時候看到江淼兄弟的臉色蒼白,還以為是沒吃晚飯低血糖了。想著可能兄弟的廚藝應該比江淼好,剛要開口邀請他們來家裏吃飯,就看到江淼撥開人群,衝了進去。
蘇亦嚇了一跳,隨著江淼的路徑從尚未合攏的人群中插了過去。
他看到江媽媽躺在淡紅色的雨水中,腦袋“嗡”地一震,揉了揉眼睛,心裏邊默念“一定是我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邊再次睜開眼。
哦,畫麵變化了。江淼突然跪在地上,平靜而茫然,但是江媽媽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有說一句“老了,摔一跤都這麼大動靜”。
再聯想一下之前在客廳裏聽到的動靜,那沉重的聲響想必就是江媽媽落地的聲音。
蘇亦不敢上前安慰江淼。不知為什麼,——雖說周圍群眾把這現場圍了起來,但是最內一圈的群眾離江淼好幾米遠。蘇亦不在群眾圈內,他是離江淼最近的人。加上隻有雨砸地的聲音,這沉靜的環境,越發感到江淼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陰沉的氣場。
普通人看到親人突然自殺是這種樣子嗎?
蘇亦有點怕,怕自己拉不住江淼。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喊的救護車到達了現場。醫護人員把江媽媽搬到救護車上,江淼沉默地跟了上去。
醫護人員剛想關上車門,江淼製止:“等一下。”然後轉頭尋到蘇亦,“蘇亦,上來。”
蘇亦懵懵地點點頭,也上了救護車。
蘇亦現在的腦子異常混亂,他坐在江媽媽的病床旁邊,江淼在一旁聯係殯儀館。
他不斷地回想江媽媽這兩天的行為,——喊人來家吃飯,化妝和出遊。當時感覺理所當然,或者認為是江媽媽的心血來潮,現在想想她像是在道別和留戀。
江淼大概也是不久前才反應過來,各種複雜的情感混合在一起而導致他作出一副平淡的表情,——他無法慌亂,倒不如說他不被允許。
“......是的,請現在來,謝謝。”江淼放下手機,坐到蘇亦旁邊。
蘇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剛張口就被江淼打斷說:“我沒事兒。”
蘇亦愣住:“啊......?”
“江開華有事兒。”
“......”蘇亦沒反應過來。
江淼繼續說著:“他完了。”
本來江媽媽的精神病江爸爸也有責任,後來通過治療穩定了一些,結果又因為江爸爸的不斷出現而複發了。
蘇亦嘴裏發苦:“你冷靜一些。”
江淼壓低聲音:“這你叫我怎麼冷靜,我媽被他......逼到自殺。她第一次發作的時候,我就帶她去了醫院。醫生私下跟我談話的時候就說,一定要注意她的異常行為,發作的時候很容易自殺。我就喊了好幾個兄弟幫忙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我媽,三年了,都這麼普通地過來了。就因為他一句‘複婚吧’,然後瘋狂打擾我媽,——我兄弟們看他算是我生父就沒阻止他,沒想到......”
他用異常冷靜的語氣說:“蘇亦,我一定要弄死他,你別攔我。”
蘇亦後背發涼,他沒有吭聲,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要拉住江淼,卻被他這從未有過的樣子嚇到了。蘇亦感覺不能直接阻止,他低下頭琢磨著對策。
林榆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一起過來了。
蘇亦莫名其妙的抬頭看他,沉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
林榆擺手否認道:“不是,我路上碰到的。”
蘇亦點點頭,又低下頭去沉思。
工作人員看著七八個人的病房愣了一下,問道:“請問您們都是死者家屬嗎?”
除了蘇亦、江淼和林榆之外,還有受過江媽媽照顧的江淼的兄弟。
江淼站起身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您好,隻有我是。麻煩了。”
工作人員點點頭:“請問死亡證明有嗎?”
江淼把醫生剛剛填好的死亡證明遞給了他。
生有出生證明,死有死亡證明。蘇亦心中莫名感慨,一生也不過如此。
工作人員確認後對江媽媽鞠躬,接著把江媽媽裝入屍袋,並在搬出去的時候向眾人說:“為了對逝者表示尊敬,請小輩跪下並磕頭。”
到殯儀館後,江媽媽經過擦拭身子和化妝之後非常漂亮。
江淼看著江媽媽有點出神,工作人員找他商量後事:“江先生,這是不同規模的葬禮,請選擇。”
江淼一愣,隨即道:“不用,不用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