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虹很快從慌亂中鎮定下來，沒回答談蕪的話，反而彎腰去撿小刀。
談蕪見她隨意地垂下左手，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血液還在流淌，甚至已經一滴一滴蔓延落到了幹燥的泥地裏，深呼吸了口氣，問：“你躲在這裏割腕很爽？”
“是啊，你怎麼知道？”萬虹總算是開了口，語氣和往常一樣淡淡的，反問談蕪的功夫已經麻利地拾起了小刀，也不管上麵的血跡，折疊了幾下就揣回了校褲的右邊褲兜裏。
談蕪一時間隻覺得有股悶氣堵在了胸腔裏，沉默了片刻也佝下腰去拿地上的兩條沾上了泥土的冰袖，但沒有遞給萬虹，而是舉起來問：“你上次受傷是不是也是自己割腕？”
她指的是上次逃課的時候萬虹說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
萬虹熟練地反手從左邊褲兜拿出一瓶還剩下半瓶的碘伏，單手扭開後直接往被劃拉了三四厘米傷口上倒，棕色的液體很快衝洗掉了鮮紅的液體，而萬虹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苦楚，好似流血的人並不是她。
“是，我給班主任撒謊了，你要去舉報嗎？”她帶了點譏笑意味的開口，“就像黃璿舉報你那樣？”
談蕪眼見她擰緊瓶蓋，把碘伏塞回褲兜，又從裏麵拿出一小卷紗布，搖了搖頭：“我不會。”
“挺好的，那這次你就當沒看到就好了。”萬虹挑起紗布頭，開始一圈一圈地裹手腕。
談蕪等她裹好，看她用牙把末端的紗布撕咬下兩條布條，看她單手打結，看她把紗布放回兜裏，才把手裏的冰袖遞給她。
“謝謝。”萬虹接過，看也沒看上邊的泥土，直接套了上去。
如談蕪所想，她兩隻手都套了，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樣，她戴這個隻是為了掩蓋手上密密麻麻的割腕痕跡。
早在她包紮的時候，談蕪就注意到了她左手上不止一道疤痕。
談蕪忽然想到開學即將軍訓的時候，坐在教室時她清楚地記得萬虹翻英語詞彙的手上白白嫩嫩，並沒有任何傷痕。
所以這些疤痕，全都是這段短暫的時間留下的。
萬虹和她不熟，雖是室友，但平日裏也說話，僅有的幾次聊天也不愉快。她無意間撞到這個秘密，其實是不用多嘴問的，但她不知怎地，就生出了心思去問。
或許是黃璿給她說過的一番話，讓她知道原來再討厭的人也會有脆弱的一麵？又或許是那日飛虹酒吧擦肩而過瞥到的那一眼？
總之，就在萬虹準備邁步的時候，談蕪開了口：“萬飛是你哥哥？”
萬虹剛抬起的腿放了下去，回頭盯著談蕪的臉看。她個子不高，隻齊談蕪的肩膀左右，所以這凝視隻能算得上是仰視，談蕪覺得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哥？”萬虹猜測談蕪是他哥新交的女朋友。
談蕪解釋：“網吧的名字，還有我在淩飛樓外邊的走廊牆上看到了你哥獲獎的照片。”
“哦，這樣，你想問什麼？”猜測錯誤，萬虹便移開了視線。
談蕪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想問的，你走吧。”眼看萬虹立刻往前踏了一步，她想了想，便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世上沒什麼坎是過不了的，傷害自己身體是最蠢的。”
說完也不管萬虹有沒有聽到，她自己反倒是轉身走了。
餓死了！這一磨蹭的功夫，再晚會兒還吃什麼晚飯，直接算宵夜得了。
萬虹腳步頓了頓，也提步離開了。
天算是徹底黑了，很快，談蕪就走到了教室。她懶得開燈，位置坐得近就是好，她直接從後門進去把自己的書包摸出來，剛一轉身，迷迷蒙蒙的視線裏就出現一個人。
這可比轉角看到萬虹蹲在樹後邊還要刺激，談蕪心差點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跳出來，好在眼前的人在她快要“啊”出來的時候，及時開了口。
“談蕪，為什麼不接電話？”說話的聲音幹啞，嗓子像是很久沒有被水潤過。
盡管如此，談蕪還是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她左手往窗邊一摸，按下了開關。
隨著清脆地一聲“啪”，頭頂的照明燈亮起，突然的亮光讓談蕪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條件反射地閉上眼，過了幾秒才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