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埃莉諾下意識快速眨了兩下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
桌外的卡裏克不明白卡爾的意思,他隻是微微皺眉:“你把我單獨叫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他們先前從西西爾夫人的專斷上一路聊到安琳娜的不合理婚事,期間卡爾一直有意無意地把他領到了餐廳,走到門口時還鄭重其事地對他說有重要的事要告知。
他還以為是多重要的事情呢。
卡爾得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眼神一暗,喃喃道:“這樣啊……果然是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的?你總得說具體點吧?埃莉諾……她怎麼了?”卡裏克看卡爾的反應一臉莫名其妙。
“你還記得她?”卡爾重新抬起了頭,眼裏流淌著卡裏克看不懂的情緒與想法。
這話說的,他當然記得埃莉諾了。
那個在十年前因為「惡魔詛咒」被驅趕出主宅的妹妹,沒記錯的話,她和卡爾是雙胞胎,隻不過因為比卡爾先生出來,所以變成了卡爾的姐姐,他和卡西佩大哥以及安蓓蘿絲姐姐的妹妹。
從小沒見過幾麵,印象中那孩子一直待在南麵的小會館裏,和他們甚至不是在同一幢樓生活的。那時候他隻在年宴上見過埃莉諾,隻記得她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一點也不可愛。
最起碼比起安琳娜是這樣的。
卡爾畢竟是埃莉諾的雙胞胎弟弟,在現在的西西爾家族裏,願意記得她的人很少了。就連卡裏克也都是花了好一會兒才依稀在腦海裏勾勒出了個大致的形象。
深灰色的發絲,淺藍的眼瞳,白皙的皮膚。
永遠緊閉的雙唇,永遠不變的神情。
在西西爾家族裏,隻有埃莉諾沒有遺傳父親或母親的發色與瞳色,即便她與卡爾同胎出生,可卡爾遺傳了父親的金棕發色,以及父母兼有的翠綠色眼瞳。隻有埃莉諾像是個不突兀的音符,驟然出現在了他們這首以“西西爾”命名的交響曲裏,打亂了原本的和諧,卻又在短暫的時間裏被隱去形貌,銷聲匿跡。
現在想來,父親對卡爾明目張膽的偏愛也可能是來源於此。
卡裏克不知道卡爾是不是因為生日快到了而想起的埃莉諾,他猶豫了一下,上前拍了拍卡爾的肩膀:“卡爾,聽著,我不知道你們雙胞胎之間是否真的存在著某種聯係,所以才會讓你在這段日子裏想起她……但你知道的,她之所以被送走,自然有父母那樣做的道理……”
卡爾沒有理他。
所有人都不會記得,也不會知曉,他當年追在那輛把姐姐送走的馬車後追了多久。
沿著主宅後的麥田小道,穿過金黃的層層麥浪,一直跑到雙腳腳底烏黑,血與泥土糅合到看不出它原本的顏色。
他被攔在那座永恒靜謐的深林外,眼睜睜看著飾有玫瑰家徽的馬車一點點被深林吞沒,直至再也看不見馬車的影子,也聽不到車輪與地麵摩擦的聲音。
兩人間出現了默契的沉默,而在他們身旁的桌子底下,戴蒙的八卦之魂已經快把腦袋燒穿了。
他眸光閃閃,用口型詢問埃莉諾:「原來那個拽的二五八萬的家夥是你的雙胞胎弟弟?」
埃莉諾從聽到自己名字時的驚訝到現在的大腦空白,前後不過幾十秒秒時間,她快速地在大腦裏過了一遍自己的十六年人生,然後遲疑地用口型回答:「應該……是的……吧……」
戴蒙突然釋然地笑了,篤定地點點頭:「那看來是了,一定和你一樣長得麵目可憎。」
埃莉諾淡淡瞥了他一眼:「地獄和人間的審美不一樣。」
戴蒙訕訕閉了嘴。
那邊,卡爾重新開口:“你們果然都不記得她了。”
卡裏克收回手,還是不理解卡爾為何如此斤斤計較這件事。
論起相處時間,他們和安琳娜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經長過了埃莉諾,老是糾結過去難道不累嗎?
況且,這也是對安琳娜的一種不尊重。
“你從來沒有懷疑過父母他們把埃莉諾送到哪裏去了嗎?”卡爾的聲音拔高了幾分。
卡裏克誠實地搖搖頭。
“不是說過了嗎?把她送到了鄉下好好養著呢,「病」沒好,我們也沒法見她。”
“你就這麼信了?”
“不然呢。”
他一臉無所謂的態度讓卡爾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今天還有劍術課……”
“如果當年,埃莉諾沒被送走,今天嫁進王室的就是她了!”卡爾說道。
卡裏克的腳步頓了頓:“如果埃莉諾沒走,安琳娜也不會嫁給一個大她足足十歲的男人。你總不會認為嫁進王室是一件令人值得高興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