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晚上之後趙簡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夢，好似一切真的就如同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工作了一個星期之後，在某天下班的時候終於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王浩，他竟然真的活著，雖然一直知道這個消息，但在沒看到他的時候趙簡還是不敢相信，可今日，終於又重新看見了他。
他不再是張如是的樣子，而是她熟悉的從小到大的模樣，她也不是趙簡的樣子，這次的臉，是自己本來的臉。
他們對視了半晌誰都沒有說話，等到真正平心靜氣下來之後，兩個人便心照不宣的走進了曾經經常約會去的咖啡廳裏。
時間，才是撫平人心裏傷口的最好良藥。
這天天氣很好，阿念在江慕白下朝之後便提著食盒來了禦書房看他，自從江慕白把白苑設為宮中禁地之後，就再沒有人踏進去過。
而江慕白在阿念的眼睛裏，也越來越像個鐵血無情的帝王，他整日處理朝中事務，親力親為，似乎隻有不停地忙碌，才能消減心中的一絲空曠感，還有腦海中的一抹倩影。
斯人已去，可活著的人終歸還是要活著，阿念越來越能明白屬於上位者的孤寂，十年裏，他總喜歡孤身一人上那座冰冷的宮殿對著琉璃棺裏的母親說話，盡管知道她聽不到，但也從未間斷過。
至於江慕白，阿念並不知道他的這位父皇到底知不知道他經常偷偷過去的事，因為他從未詢問過他，也不曾讓守在白苑外的齊天把他捉出來。
轉眼阿念到了十五歲，已經可以選太子妃的年齡。
高高的大殿下，站著一排排名門貴女，她們的衣服鮮豔奪目，妝容精致得體，是阿念許久未見過的顏色。
因為自從母親去後，父皇便勒令宮中之人除了黑白兩色之外，不許穿其他鮮豔的顏色，巨大的皇宮，竟似個守靈的地方。
阿念有時候很後悔，或許當初就不應該連同父皇騙母親回宮，也許這樣，盡管他們可能不會再見，但在這個世間，總會有父皇值得惦念的人，他見過他曾經對母親是如此的寵溺，就連凝視她的目光，也帶著帝王威嚴之下隱藏的深沉的愛意。
可這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
“阿念，快些選吧。”江慕白看著阿念出神的樣子，皺著眉頭提醒他。
作為一個父親，他對於阿念的感情在趙簡走後是極其複雜的，就算說是又愛又恨也不為過。
阿念淡淡一笑，從人群中挑出了一個穿著一身紅衣的女子，他道：“父皇，兒臣屬意其為太子妃。”
江慕白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後低垂下了眼睛，無不應允的點了點頭。
江慕白的身體越發不好，終於在某一年的冬夜裏病倒了，齊天望著陛下睡夢中還皺著的眉頭，心裏隻覺得陛下再也恢複不到曾經的模樣，或許是心死了，所以人也跟著衰敗了。
太醫把過脈之後搖了搖頭，斟酌著言語說道：“陛下的身體，如今已隱隱有油盡燈枯之相，隻怕是會損及壽命。
身旁的阿念走上前，向太醫詢問道：“如今父皇的身體，最多還能撐幾年？”
“多則兩三年，短則一兩年，隻不過剩下的日子還需靜養，再也不能勞累受驚，心力憔悴，不然的話恐怕身體的虧空就虛不受補了。”
阿念與齊天對望了一眼，兩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如今這時候，她們都知曉這是他的心結，俗話說心病還需心眼醫，可如今能醫治他心病的人已經不在了，隻能等他自己走出來。
江慕白把政事都推給了阿念之後，便獨自一人搬進了白苑裏，除了來送吃食的宮人，他並未讓任何人在裏麵伺候，吃飯穿衣，包括園中的花草，都是他一顆顆種下的。
傍晚時，他便坐在殿中曾經的池子上，看著不遠處天空上的流雲。
一時之間，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趙簡，她所向往的自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隻要生活在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規則就禁錮著她。
他從來沒有真正反思過這個世界竟然如此可怕，女子在這世間生存，不論生死，悲歡，軟弱或者堅強，都會被冠以男子的附屬，世間的規則如此，他改變不了，她卻不能忍受。
“趙簡，”他看著頭頂的天際，“你生活的世界，想必便如同你所說的一般，男女平等，女子不必依附於男子而活吧。”
“陛下，”齊天從不知什麼地方走了過來，“如今夫人已經走了，何必再惦念，不如就此解開心結，忘掉她，想必夫人如今在她那個地方也會想看到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