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昨天半夜她莫名其乘跑進鄰家的院子,發現一座書樓,有個奇怪的男子睡在書樓裏,結果書樓失火……噢,不不,曼兒猛搖頭,書樓沒有失火,是她夢見書樓失火,或者……

曼兒這時候非常惶恐,彷佛一切都是虛幻。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座書樓,沒有那個睡著的男子,也許這隻是她作的一個夢。都不是真的。

鄰家的圍牆異常高峻,裏外都是森然的大樹,庭園深沉,從外頭瞧不出一絲端倪。曼兒一徑傻立在那兒,大白磁碗抱在臂彎,賣餛飩的小販已經走遠了。

她驟然跳起來,跑回家去,一把撂下那碗,那碗滾到桌沿,逢凶化吉的停在那兒,那有落地摔得粉碎。她一口氣跑到後院子,去找樹籬那個洞。

洞還在那兒,她俯身就要鑽,忽然深刻發現到這是公開做賊的姿勢,又訕訕地縮了回來。一排樹籬比她個子還要高些,她踮了腳尖,讓自己再長高五公分,視線從樹梢望過去……

果然是她在作夢。

鄰家的庭院沒有火災——林木的深處,那棟書樓悄悄坐落在那兒,石砌的霧灰色,即使在陽光下看來,都顯得有點迷離。

那離奇、漂亮的男孩是否還在書樓裏麵?或者一切事實俱在,卻獨獨這男孩的部分是個夢?

曼兒踮了太久的腳尖,小腿肚酸了,頹然回到地上。她手抓著樹籬,煩惱著,覺得她什麼都不明白。

這天下午,曼兒踅到對街的小公園,天竹桃開著,九月的天候還很暖和,曼兒穿白上衣,水仙黃的吊帶褲,坐在秋千上漫不經心的吃餅幹,一雙眼睛盡盯著斜對的鄰家宅邸,朝待看到一些動靜,得到一點情報。

坐著坐著,她在秋千上盹著了。

她被一陣尖銳的煞車聲驚醒,詫異地看見一部汽車疾駛過去,路麵留下一團白色毛茸茸的東西……是隻小狗,被車撞倒在那兒!

曼兒跑到狗身邊,把-軟癱的小身子抱到公園草地,-嘴角淌血,剩沒多少氣息了。曼兒心中淒淒慘慘的,隻覺得憐憫,不斷撫著狗兒的小腦袋及小肚子,含淚喃喃道:

「小狗乖,小狗乖,沒有關係……」

對麵鄰家朱紅漆大鐵門,長長「嘎」一聲,開了,曼兒定住,手按在狗身上,直著眼往前看。一個瘦小幹巴的老頭兒送了個男人出來,佝身道:

「慢走。」

那男人穿白鐵色風衣,手提一隻扁平的黑皮包,曼兒直覺想到他是位醫師,因為葛醫師每回到家裏來為她看病,也提相似的這樣一隻皮包,裏麵有聽診器和溫度計。他很快上了停在牆邊一部黑汽車走了,那小老頭行色匆忙,回頭進門,紅漆大門再度封閉。

曼兒手裏的小狗忽然開始蠕動,叫了一聲就爬起來,活像是起死回生,曼兒驚異地看-,拍拍她的頭,小狗搖搖擺擺跑開了,曼兒卻不由自主立起身來,慢慢過了街,走到鄰家宅邸之前。

門市釘一副銅牌,簡簡單單寫了「薛宅」兩字,然而從這兩字看不出什麼苗頭。曼兒自己猜測著,薛宅有醫生出入,莫非那男孩是個病人,在家療養?奇怪的是,為什麼他不在宅邸,卻被孤零零安置在書樓,空曠的一個人,像被隔離……是他身上有著傳染的疾症嗎?那又是什麼疾症?

許多問號在曼兒腦海叮當的響。他們家搬來未久,對於這一帶左鄰右舍相當陌生,即使與她家緊鄰的這戶人家,也全然不知其情況。

她在薛宅門前徘徊了一會兒,唯恐自己被疑為動機不純正,趕緊走開。回到家始終心神不寧,做什麼都短少一點興趣,一顆心盤來盤去,老是回到書樓的男孩身上,做各種的揣想。

這天晚上,曼兒苦惱地上床了。手在睡衣上,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她詫異地把它挑起來。一根薔薇花刺。她雙手交叉放胸前,月影子在粉紅牆上慢慢移,小醜鬧鍾一格一格走得好僵硬……

如果她能睡著,那才好笑。水汪汪的月光終於漫到曼兒腦上,她從被子裏跳起來。老天不讓一個人睡覺,那總有點意義,不過當曼兒偷偷從自家院子,鑽過樹籬,到了鄰家庭園時,她不太知道老天心裏想的,和她的一不一樣。